17(佐助篇)
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也从来没有那么恐慌过,接着无法呼吸。从我进入监狱的那一刻起,我压根就不知道绝望、恐惧、紧张、恐慌这些词到底怎么念,又为什么存在。世界是一个大型超市,里面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吃的或者是穿的,更或者是用的。我们是其中之一,各不相同,却又如此相同——都打着囚禁般的条形码。所以我们被困在城市里的空气里,吃着永远也吃不饱的空气,掉在半空中挣扎想要离开。但、你又能去哪。
应该承认这样的生活虽然刺激,但是并不好过。想退出又无法退出。从摊上漩涡鸣人这个白痴开始。我知道我不应该为一个人被绑架了而去焦急,我也知道,有时候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虽然晓得这是一种蛊惑逃亡者之心的错觉,幻觉,海市蜃楼。可我却将它当成真的了…这是罪该万死的将军!但是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够怎么样?项链我丢给他了,承诺我也已经给他了,紧张的感觉我也重新体会过了。我会救他出来。我将要救他出来。我一定会去救他出来。立刻、马上、现在。那么现在是不是就剩下我必须履行的诺言,以及要重新将局势扳回来。
纵使我知道,这样很难。
然后收回项链,了结切断一切的联系,你归你,我归我。你继续走私你的军火,我继续寻我的过活之路。
最后,我的生活轨迹是不是就会恢复正常?
确切的来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现在脑子很乱,后面有追兵,并且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腹部中的子弹刚刚取出。额头冒着冷汗,我应该明白,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而是集中精神逃出那些人的追踪路线。我可以花费很长的时间来思考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一直找到一些头绪为止,并且不会紧张,不会焦急,更不会感到无助。但、当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救出漩涡鸣人的时候,那些不应该用的情绪全部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像子弹射击的速度那样快,又如掉进河里无法正常呼吸一样艰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
大概是我刚刚遇见鸣人的时候开始的,也可能是几年前军火走私的交易中的匆匆一瞥开始的,也可能是他因为疼痛而休克靠在我肩上的那一刻开始的,更可能是刚刚,我以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速度,和行动,亲吻了他的嘴唇的那一瞬间开始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随时有可能。或许我还是那个以前的我,只是刚刚那个不是。是从这具身体上脱离出来的一部分。
有些人罪该万死,比如我。
这个世界不仅是一家大型超市,还是一个用谎言累积起来的堡垒。高大而雄伟。谁不会说谎,说不定你身边的人都在用谎言告诉你这一切。如同我欺骗了无数个人,更如同我第一次杀掉那个所谓的同伴一样。首先会惶恐不安,会做噩梦。到了最后,会渐渐习惯,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将这些事情融合在自己的生活里。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严格的来说,按照我的观念来讲,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容器里。并且以苟延残喘的姿态过活,只是苟延残喘的程度有不一样罢了。
我相信我会活下去,但是我拿什么依靠我并不知道。因为那么多年活下来,我都不知道我用什么样的方式活下来,我自己都记得模糊不清。是什么样的信念,或者是念头。至少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肆意膜拜,来依存它活下去。有人会为了一样东西,一个人,一件事而奋不顾身,别人说那叫信仰。我没有信仰,但是我可以看着他们跨出一大步。
就如同说「我爱你」这句这个世界上主语谓语宾语结合起来最短的一句话一样抑扬顿挫。相反的,则是「我恨你」。同样的抑扬顿挫,却是不一样的咬牙切齿。
我模糊生活过的岁月,销声匿迹的时间里,有的时候我会忘记我存在的本能。因为没有人是我的同伴、朋友、搭档,什么都不是,他们都是一群互相残杀的黑夜的活物,我也一样。但遇见漩涡鸣人之后,让我拥有了蜕变成人类的可能。
我遇见鸣人、之后成为了搭档,救下了他,帮他取出大腿里的子弹,带他回家,最后重新回到这个鬼地方来。我知道刀切进皮肤里一定很痛,切断了肌肉组织和上皮组织,并且触碰到所有的痛觉神经。我看的出来,这比在身上被人砍出一道口子要疼得多,我明白那有多疼,我能感受的到,我也感受过。因为我听见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恐惧,那颗作恶的子弹就留在他的体内不肯出来,最终却死在我的蝴蝶刀下。
从见到那双蓝色的眼睛起开始失态。可他并不知道。但是只要我知道就足够了。毕竟他没必要知道。
或许很多人都不了解我,因为我总是沉默寡言,说话也惜字如金。他们不知道,我有多想说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很多的话。想很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的话题可以与人讨论,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没有表情、很少说话。因为没人理解我,我的表情全部在心里。当然,我也从没想过,只要找一个能够理解我懂得我的人,我就死而无憾了。不是这样的。
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不知道。
就如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对鸣人,想要去亲吻他一样。
不知道的未来,不知道的生涯。只能由我自己慢慢去摸索。
在模糊间,到自我清醒。我身边已经多了好几具尸体了,踢了踢他们的身体,纹丝不动。而我身上仍然有伤,仍然能够感到疼痛。但是那些尸体再也不感受不到了,他们的灵魂即将登入极乐世界,而我还要活着受罪。
是的,受罪。真他妈的受罪。
我靠着巷子里的墙壁慢慢滑了下来,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腹部的疼痛没有减少,并且在加剧。看着被巷子挤扁成一条窄窄的线的灰色天空,我感觉自己犹如坐落在井底的青蛙。什么都不懂,当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我真的是井底之蛙,那应该有多好——却也不好,我不喜欢被束缚的自由,也不想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数着寥寥的几颗星星。我没有那个闲情意趣,更没那个时间。
忽然想起某次与鸣人的对话。
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佐助,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我正在帮他包扎伤口,也无事可干,「你说。」
「我昏迷了几天?」他问。
「三天。」我答。
「…那…」他顿了顿,「…你为什么会进监狱?」
包扎的手停顿了一下,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也没有义务要告诉他。「…我没必要告诉你。」
他的声音有点低落。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噢……那你为了什么越狱?」
包扎已经完成,我收拾了东西站了起来。在将要走进里屋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告诉他。「…为了活着。」
我是为了活着。那么就不应该半路弃权退出比赛。
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我告诉自己我还有没有完全的事情要做。救出鸣人,交易军火。从那些尸体上抽出了还能用的手枪,卸下来所有相同口径的子弹,没有忘记从那些尸体的腰上、靴子里摸出了好几把军刀和匕首。我随意挑了几样,就塞在身上。腹部的疼痛像刀子时刻贯穿我的身体一样疼痛。只能忍受。绝对不能放弃。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或者半路弃权。我站起来,开始摸索着走出这个巷子,要找到一个地方,用足够的时间休息,然后去打探一些消息——这些人的装扮我可永远都不会忘记。
或者说我现在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说起来这个念头真的很假,可能还能任性。大概我也想找叫「信仰」这个东西支撑。不是向前跨出一大步,而是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