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的酒吧,駐唱歌手唱起慵懶的旋律,朦朧的橘黃色燈光將人們襯托出神秘的美麗,雨果坐在吧檯前哼著歌,隨著節拍點著頭,享受著工作結束後的暇意時光。
接過調酒師遞來的酒杯,雨果愉快的看著杯裡漸層的藍紫色,心裡默默地想著今天真是幸運的一日。
十五分鐘前,他才剛踏進酒吧,就巧遇隔壁金髮美女同時點了相同的調酒,以此為話題,兩人相談甚歡,無所不聊。
搭訕無數,這般投懷送抱的好事實在千載難逢,趁著美女暫時離席的時間,雨果嘗了一口酸甜的水果酒,滿腦都是後續的約會計畫,嘴角藏不住笑意。
忽然,一道影子從後方遮蔽了光線,高大的輪廓映在吧檯光亮的桌面上,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
「總算是找到你了。」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在哪聽過,雨果疑惑地轉頭,就看到一個高挑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自己後頭,不合時宜的披著長斗篷和整套旅行者裝扮,和酒吧裡的氣氛格格不入。
雨果眨眨眼睛,腦袋裡搜尋不到關於這張臉孔的記憶,皺眉的拋出問句。
「你是誰啊?我才不認識你。」
現在可是約會的重要時刻,說什麼都不能被破壞,雨果打定主意要把這突然冒出來的怪人趕走再說。
「你不記得了?」
「初次見面哪來的記不記得!別擋在這裡,你肯定是認錯人了。」雨果擺擺手轉過頭,目光放在正步來的美女身上,笑彎了眼睛,態度有如天壤之別。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幾分鐘,嗯,有人找你?」美女端來小巧的蛋糕,無法忽略地發現站在旁邊的龐然大物,仰起頭停下了腳步。
「沒事、沒事,我們換個位…唔呃!」雨果呵呵笑著,摟著美人的肩膀,背對男人就要往吧台的另一邊走,走沒兩步,後領猛然被用力揪緊,整個人懸空,天花板在眼前一晃而過,視野裡只剩下惹眼的綠色斗篷。
腦海裡一片混亂,雨果驚慌地奮力掙扎,用力蹬腿,雙手努力伸長地想去勾腰上的武器,卻是被強力的手臂卡在其中,怎麼也碰不到。
「放我下來啊!喂、喂!大個兒你聽到沒?我還有重要的事情…」
男人對往自己身上招呼的踢擊視若無睹,更枉論雨果的抱怨,安靜地像扛米袋的把人放在肩膀,大步地走出酒吧外。
雨果哀怨地看著辛苦建立的『完美形象』毀於一旦,四面八方投來訕笑的目光,好不容易釣到的金髮美女站在原地,默默地端著酒杯睜大眼睛,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忍不住為自己抹了把同情淚。
他的美好計畫就這樣泡湯了!這筆帳他說什麼都要討回來!
雨果假裝安分地停下掙扎,等待著機會要給綁架犯來個迎頭痛擊。
腦袋朝下地給扛著帶進無人的暗巷中,剛喝幾杯酒就給這麼東搖西晃,雨果感覺有些頭昏腦脹,卻還意識清醒,一等男人將自己放下來,拳頭立刻用力砸了出去!
碰!
「嗚啊!」雨果抱著自己的拳頭吹氣,蹲了下來,眼角泛起淚光,那拳出去簡直像打到石頭,手立刻紅腫的泛了一大片,疼得他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斗篷下不會是鋼鐵吧?」
「…不是。」男人看著莫名出拳又自個喊痛的雨果,從腰間的小袋裡拿出藥膏蹲下來,打開蓋子將藥抹在紅腫的位置「你怎麼還是這麼魯莽?」
嗅到藥草的味道和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雨果莫名地升起怪異的熟悉感,對眼前的這個人敵意消掉了大半,取代的是茫然,當他定神凝視男人的眼睛,那種感覺越加強烈起來。
他隱隱覺得自己真的有可能見過這個人。
熟悉的嗓音…藥草的味道…深邃的藍色眼眸…
當這三者連接起來,記憶裡某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遺跡裡的那個怪…」雨果說到一半,掩著嘴巴,將語尾的最後那個字給吞了回去,緊張地觀察對方的神情。
男人卻僅是淡然地說道「沒關係的,那是實話,你不用覺得歉疚。我就是個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怪物。」
「不…那個…我確實是說錯話,怎麼樣都該為我的失禮道歉。」雨果搔搔頭,低聲地說了句對不起,直盯著和記憶裡模樣全然改變的男人,滿腹疑問「話說回來,這是怎麼回事啊?你能離開那裏了?樣貌為什麼也完全不一樣了?」
男人回想起讓他珍惜的回憶,露出微笑。
「你說『我存在肯定有別的理由』,我反覆思索之後,向遺跡門後的『東西』說了想法,然後樣貌就自己變化成這樣,也獲得了一個名字。」
雨果睜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他的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長久以來只能困於遺跡無法離開的束縛,居然僅需一句話就可以脫離,那道門後頭到底是什麼?他又是什麼呢?
男人將手掌放在胸前,珍惜地說出他終於擁有的事物「我作夢也沒想到能有離開遺跡,以人類的樣貌重生在這片土地上。現在的我不再是無名的怪物,而是──伊普西隆。」
「我能有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是我重要的恩人。」
伊普西隆的笑容就像是初次獲得玩具的孩子般純粹,雨果總覺得亂不好意思起來,他不過就一屆金盆洗手的盜賊,被視作像心靈導師什麼的來感謝,他實在承擔不起啊!
「呃…我只是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你其實不用千里迢迢跑來和我道謝。」
「感謝只是其中一件要做的事,我來找你其實是有事想要請教。」伊普西隆眼裡滿是期待,極其認真的說道「可以請你指點一下,我到底該怎麼找到關於自己的事情?」
「你這麼說我也…」雨果露出苦笑,他才想反過來問伊普西隆的身分是什麼呢!能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又能改變外貌,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是難以用詞彙表達的意思嗎?沒關係,我很願意學習。」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你跟著我,我也沒辦法保證能找到你要的答案。」雨果自認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可是想到伊普西隆是因為自己才離開遺跡,人生地不熟什麼也不懂,加上自己還欠了他一條命,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只認識你一個人,除了找你我也想不到能去哪裡了。」伊普西隆高大的身軀被孤寂感包圍著,像發現綠洲的緊盯著眼前的雨果,無法動搖的決心表露無遺「如果真的找不到,那我也認了。」
心臟怦咚怦咚地聲音撼動著內心,雨果有種預感,不管他做了哪種選擇,伊普西隆絕對會纏著自己直到答應為止。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雨果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爽快的給了答覆。
「你要是不介意,就留下來吧。」
聽見預想中的答案,伊普西隆點頭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雨果一點也不放心他的保證,抬起頭用手指著伊普西隆的胸口,嚴肅地說道「我先說好,你要留在在這裡就要遵守人類世界的規則。第一件事就是不可以隨便把人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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