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雙眼睛凝視了布勞幾秒,黑影什麼也沒回答,身上的紋路突然亮起,在布勞前方的護盾登時瓦解,化為一個個原始的咒語文字,被吞進黑影的大嘴裡。
這突來的變化讓布勞驚愕不已,一不留神,黑影咬上了手臂,隨著擺頭拋甩出去,和試圖攻擊的艾伯李斯特與艾依查庫撞在一起。
黑影發出震懾的聲音,往可蘿所在的位置衝了過去,那原本被佈下的結界咒語,如同護盾的下場般還原成最初的型態,一個個咒語文字全部被吸進它無底的嘴巴裡,身體跟著膨脹起來。
無法再袖手旁觀,伯恩哈德闖進房間,搶在那零點一秒,放出寒冰之牆,阻隔在可蘿前方。
卻沒想到這便是災難的引火點。
奇異的能力再次發揮了作用,那原本精準阻隔的冰牆,給黑影吞了乾淨,如同嬰兒的小手往左右張開,被吸進的能量,一口氣釋放出來。
如同巨浪的寒冰直接往四周沖刷而去,離得最近的三人首當其衝,一瞬便已凍成冰柱,封在層層的寒冰之中,牆上滿佈冰霜。
伯恩哈德揚手消去周身的碎冰,踏進滿佈寒氣的房間,正欲出手卻是一陣猶豫──如果自己的魔力又被它瓦解…
眨眼的遲疑,黑影已率先出手,漆黑的身軀衝撞,利牙的大嘴撲向伯恩哈德,要閃躲已來不及。
待命中的阿貝爾大劍一出,擋在伯恩哈德身前,劍卡在利牙之間,兩股力道相互推進,爭取了那一點點的時間。
「陛下!趁現在!」
伯恩哈德力量凝聚在手心,一左一右,掠過黑影身側,一舉化去囚住三人的寒冰,來自黑影的衝擊波,也跟著撞上腹部,登時肚裡一陣翻攪,無法控制的倒飛撞上後頭床板。
就連以力氣著稱的阿貝爾也難逃這股力量,巨劍與人雙雙被刮飛,跟著摔倒在地。
判斷局勢已是不可收拾,布列依斯賭注的衝進房間,抬起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賄賂品,刻意打開罐子讓甜甜的味道散了出來。
「停戰吧!我們清楚贏不了你。作為賠罪,我們願意送上禮物。」
黑影準備吞噬的動作停了下來,六隻眼睛轉向布列依斯手上的糖果。
──只憑一罐糖就想收買我?
「怎麼敢?」布列依斯笑了笑,往伯恩哈德那邊看了一眼,會意的伯恩哈德忍著腹上的疼痛站起,立刻接話道「今後你不必躲躲藏藏,食物我們都會準備好,當然,你喜歡的食物也不會少。」
趁著說話的時間,古魯瓦爾多趕去確認其餘幾人的狀況,眼睛仍是頻頻注意著黑影維持著警戒。
黑影四隻手掌擺動著,目光緊咬糖罐,就連身體也無法控制地扭動,星星糖對他來說實在有種難以言喻的魅力,那甜味在開罐的狀態下,人類不容易聞得太清楚,對它來說卻濃厚地刺激。
──聽起來挺吸引人的。只不過…我怎麼知道你們會遵守約定?
「我們人類會用簽訂合約的方式來證明彼此的協議,同理也可以用在這時候,所以…」伯恩哈德拿出空白的紙張與筆,然而話還沒說完,黑影便把話給打斷。
──嘿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人類就算簽了合約也一樣會反悔,現在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黑影指了躲在暗門後的可蘿,眼睛瞇了起來。
──除非你們把違背諾言的那個女孩交出來,證明決心,不然我便不相信你們的承諾。
一聽到這句話,可蘿立刻跪了下來,眼眶裡轉著淚水,淚眼汪汪的看著在場的眾人,渾身顫抖。
「這…」伯恩哈德皺起眉頭,他答應可蘿在先,說會保護她的安全,現在怎麼能因為自己的目的把推出去送死?
──辦不到是吧?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一起把你們都吞掉,我一樣可以拿到想要的東西。
黑影笑著張開了他的嘴巴。
弗雷特里西一路飛奔回城堡,見到的便是這幕景象,陣陣寒氣從房間裡飄了出來,讓人不安的緊張感,蔓延在空氣中。
原以為那是來自伯恩哈德的魔力,直到靠近到僅剩幾公尺的距離,才察覺透露在其中的惡意,完全不是兄長所有的。
慣性地握住了配戴的雙刀,正準備踏進寒冰遍佈的領域,一個聲音率先響了起來。
「住手!深淵!」
一個身穿綠色寬袍的少年從鏡子後的密道衝了出來,他的聲音不算太大,卻讓那隻黑影的怪物停下了動作,慢慢關上了張開的嘴巴,轉頭過來。
「不可以吃人!」
少年留著淺棕色的長髮,看來約莫十五六歲,手抱著書本,眉清目秀,身形瘦弱,幾步跑到黑影的身邊,拉住了那抹黑色的軀體。
──為什麼?就是他們害你沒東西可吃,給一點顏色瞧瞧錯了嗎?
「教訓這樣就已經夠了,他們不也已經釋出善意了嗎?」少年拔高音量的喊道,那口吻聽起來就像是教訓孩子一樣。
名叫深淵的魔物,慢慢縮回原本的大小,棲在少年的身側。那乖順的模樣讓在座的眾人都是驚訝萬分,對他的來歷更是好奇的不得了。
──你會為你的天真後悔。
「比起手沾鮮血,我寧願繼續維持現在的狀態。」少年倔強地應道,翻開手中書本,念了一聲『回來』,書頁突然發出光芒,黑影慢慢縮小,被吸進畫冊中,空白的頁面跟著浮現出深淵的圖畫。
確定深淵安分地待在書裏頭,少年關上書本,抬頭看向伯恩哈德,當視線隊上,紫色的眼眸透露出膽怯,抱緊了懷裡的書本,那態度和深淵的對話截然不同。
「你也…聽到了吧。我願意接受你們的條件,只要遵守承諾,我便不會讓深淵傷害任何一個人。」
「你和那個魔物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又到底是誰?」伯恩哈德如何看不出這少年要能溝通多了,立刻抓緊著機會追問道。
「唔…」少年眼睛飄向門口,焦躁的心情溢於言表,像是隨時注意著什麼出現「我是誰不重要,你們說的到底算不算數?」
「簽訂合約也得知道是誰,不然如何算數?」
少年咬著下唇,伯恩哈德的語氣與看不出惡意,但沒有深淵在身旁,他心裡總有不安,卻又不敢再放它出來,猶豫一陣,才緩緩答道「我是…庫…」
「庫勒尼西,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那後段的話語被風風火火衝來的士兵腳步聲給硬生生遮蓋,瑪格莉特更是直接把站在門旁邊的弗雷特里西推開,無視其餘眾人,直接步向少年。
當望見瑪格莉特氣勢洶洶邁步的模樣,少年的表情登時變了,微微睜大了眼睛後退一步,那表情就算不說,也讀作亟欲逃走。
同樣看到瑪格莉特的弗雷特里西,也是目光閃爍,腦袋裡幾個念頭轉著,不自覺的收緊了拳頭。
「母、母親…」被喚作庫勒尼西的少年迴避了目光,環顧左右,一臉不知所措。
「我就覺得奇怪,為何昨日士兵巡邏的位置不對勁,原來就是為了抓人。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和我商量,倒是沒把我這輔佐官放在眼裡了。」
「實在抱歉,昨日…」
瑪格莉特倒也不是真心想聽辯解,她怎麼不知道昨日到底有多少狀況?那些責怪也不過說說而已,此時全副精神全在她最寶貝的孩子身上,停在伯恩哈德視線不過兩秒不到。
當瞧見房間裡藏在鏡後的通道,還有已經被冰凍的餐點,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似乎一下明白了許多事情。
「說什麼都住在城外,伙食都自己打理,原來都是騙我的。」
「母親…妳也知道對我來說外頭的干擾太大,我沒辦法…」庫勒尼西囁嚅的縮起身體,那動作顯得本就瘦弱的身形更顯得單薄。
「那些事你本就該慢慢習慣,繼續龜縮在暗處,什麼時候才會有長進?」瑪格莉特拉住了庫勒尼西的手腕,指揮著兵士就要把他帶出房間外「罷了,你現在就跟我走。你們也都散了吧。這是我的家務事,他違反規定留在城堡一事,我自不會姑息,該罰的就得罰。」
「等等,瑪格莉特輔佐官,還請留步。」弗雷特里西出聲叫住了正欲離去的兩人。
「我們之所以擅作主張找來禁衛軍安排這次行動,其實是為了知曉半年前那場火災的始末。」
瑪格莉特聞言,停下了腳步回頭,臉上掛的微笑凝結「所以──這是在懷疑我嗎?」
「不,我們並沒有懷疑特定的人。當時籌畫這個行動,不過是想知曉誰在案發前曾去過書房,然而在仍有巡邏兵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經過那條走廊。唯一可能的只有可能從密道直接潛入書房中這條路。而這次行動證明了,縱火的最大嫌疑者,就是庫勒尼西他收在書中的那個魔物。為了釐清事情的真相,我想親口聽到他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庫勒尼西一聽到『縱火』二字,立刻搖頭否認「我都是早早就寢,半夜的火災和我沒有關係!」
「你怎麼知道火災發生在半夜?剛才弗雷特里西並沒有說火災發生的時間吧。」伯恩哈德立刻戳破了話語中的破綻,話語一出,庫勒尼西的臉立刻發白的掩住了嘴「你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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