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勞將懷錶輕柔地收進外套內袋中,便猶如站崗中衛兵,背打得筆直,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
「……」伯恩哈德沉默地看了布勞,猜不透他的真意,在他出手幫忙的份上,也不好開口趕他走,陷入了兩難之中。
那視線裡的存疑,沒能逃過布勞的眼睛,還不待伯恩哈德開口,布勞已先澄清「陛下您大可放心,我不會破壞這裡任何一樣東西,我同樣想了解火災為何發生。在這點上,我和您是盟友。」
伯恩哈德回想事件前後,布勞確實不曾出現在現場,就連瑪格莉特親自到場指揮滅火,身為侍者的兩人也沒趕到,皆在火災的隔日才現身,想到這裡,布勞的話語便多了幾分可信度。
「我記得火災時,你並沒有來。」保握著寶貴的時間,伯恩哈德一面說,一面查看父親的書房。
書房裡沒有多餘的裝飾品,除了圍繞的書櫃外,只有一張長桌放在中央承接窗戶外的陽光,有如小型的圖書館。
架上擺放的書籍多已化為灰燼,餘留的書本在火焰的侵蝕下抹去了大半的文字,只能憑殘留的字猜測內容,木頭色的書架被燻成一片雪白,尤其邊角的書櫃最為慘烈,書架下層的書皆已焚毀,上層的隔板燒斜了半邊,書本像骨牌的疊成一大疊,看來隨時都要崩塌。
「是的,屬下當時有要事在身,所以並未前往。」布勞毫不忌諱的坦承,反正事情已經成為歷史,早不是秘密「那時廚房回報說有餐點短少的問題。陛下要是詢問料理長,馬上就可以知道我說的真偽。」
「餐點短少?我沒聽說過啊。」伯恩哈德聽得不大專心,專注全在書櫃擺放的書籍,說話極輕,就連呼吸也不敢太大口,就怕一個不小心把重要的線索給毀在自己手裡。
幸運留下的書本種類五花八門,舉凡歷史、科學、論理、武術、魔力探究皆在其中,足見父王閱讀範圍之廣,即使被火焰洗禮過,仍可窺見原本被整齊歸類的痕跡。
以父王的習慣,調查的手稿究竟會收在哪裡?伯恩哈德一點頭緒也沒有。
「您當然不會知道了。廚房怕被追究責任,才私下找我幫忙,希望能揪出偷餐點的小偷。」事關乎信任問題,布勞難得地開了話匣子,把事情來去龍脈都給說了清楚「餐點少個一兩份說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原本廚房就有多備幾份留存,從裡頭補上就是,只不過這樣的情形持續一個月,每天還缺少同樣的數量,那就有點怪異了。」
「尤其在這敏感的時間點,負責承裝餐點的侍女們說,在廚房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之後,已經盛裝好的餐點就頻空少了,可在最後清洗盤子的時候,數量卻是正確的。」
聽到關鍵的幾個句子,伯恩哈德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滿臉不可思議的回頭。
餐點消失,餐盤還會還回來,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這樣聽起來,彷彿城堡裡偷偷躲了個人,每天以偷取的食物生存,而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若布勞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偷走食物的,會不會就是…
「最後找到食物的去向了嗎?」
布勞聳聳肩「找不到啊,廚房裡沒有可以躲藏人的地方,就連派出的使魔也沒發現任何痕跡。奇妙的是,自從火災之後,再也沒有餐點不見了,這件事就被當作沒有發生過,負責盛裝餐點的侍女還被料理長罵了一頓。」
伯恩哈德思索一陣,總覺得這事仍是古怪,廚房的供餐一直都是有需要可以再取,侍女們實在沒必要為了一點點餐點說謊話,若侍女所言不假,等於那個『看不見的人』至今仍在城堡裡,觀察著眾人的一舉一動?
想到這,伯恩哈德不禁一陣發毛。
「你還記得當時聽見廚房裡有聲音的侍女是誰嗎?」
「可蘿和妮妮亞。」
聽見名字,伯恩哈德頓了一下,腦海立刻浮現那個曾經說過『愛情言論』的雙馬尾少女,附帶想起那本…咳咳…充滿肉色的書,眼神立刻飄移到別的地方去,滿臉尷尬「噢…是她們啊…」
「陛下,閒聊就到這裡為止吧。」裝作沒發現伯恩哈德神色的怪異,布勞出言提醒道「再四十分鐘與軍團長們的會議就要開始,您所能調查的時間可不多了。」
狀況不明,里斯心裡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也不想逗留,恨不得立刻回到城鎮把眼前所見全部說個明白,此時真是懊悔沒帶小斯同行。
穿過房子之間的小巷,身影藏在陰影中抄著近路,狹窄的視野裡,出入的山洞就在正前方,里斯一路急奔,眼見就要踏進陽光之下,一道焰火忽從天而降。
魔力感知率先起了作用,里斯腳步未停,抽出腰上黑曜刀,滑過指尖招出的火焰,以炎擋炎,兩道力量碰撞,眼前橘黃一片,將人往後推離數步。
焰火未散,殺氣籠罩,屬於獸類的爪子左右夾擊,里斯炎刃以自身為中心揮舞成月,這熟練的一擊看似勢在必得,卻是有如擊中石頭般的悶,身披鱗片的魔物僅是動作稍停,凌厲的拳頭立刻補上。
碰地一聲,拳與刀正面相碰,竟是不分軒輊。
看似毫無花樣的直拳,憑著速度一拳一拳紮紮實實的直落,霎時間,里斯的刀被封得死死,引以為傲的炎火被拳風給壓得只剩小火苗。
從沒被個魔物威脅到這個地步,里斯滿腹的煩躁轉成魔力,一口氣往外迸發,火焰像隻焰鳥展翅,瞬間吞沒周身兩尺之處,焚燒的風聲與熱度,持續擴散。
這幾乎竭盡全力的一擊,總算是逼退了眼前的魔物,換來幾秒喘息的時間。
灰黑的煙霧揉合著火炎向天空冉冉上升,里斯將刀持平,額間留下一滴汗,不知何時,包圍自己魔物已增為五隻,層層擋住退路,焰火更是沒在牠們身上一點留下一點痕跡。
迫近的危機感在心中直冒。
當獵人這麼多年,里斯多少聽聞過龍族的強悍,傳聞之中,銳利的爪牙與堅硬的鱗片是牠們最大的特徵,強大的魔法抗性與恢復力更是魔物之最,號稱是最為難纏的種族可說是當之無愧。
原本以為,憑自己的力量加上經驗,足以與之抗衡,想不到實際遇上才知道,他連只有一半血緣的半龍也難以應付。
然而,眼下最危險的並非那群虎視眈眈的半龍,而是手持著長槍,站在焦黑的屋頂上,有著人形的外貌的龍族將軍洛蘭飛。
「哼,不枉我守在這裡,總算是釣到一隻大魚了。」洛蘭飛從屋頂上跳下,長槍在雙手間轉了半圈,如鞭的火炎纏繞槍身,尖端直指目同為火焰操縱者的里斯,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得乾燥起來「洛蘭飛,將是你聽到的最後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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