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衝擊下中斷,等再次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黑暗,渾身像散架的疼,箭傷的部位又痛又熱。雨果渾身冒著冷汗,試圖移動雙腳,腳踝傳來陣陣刺痛,使不上力,大概是摔下來時不小心給撞扭了。
雨果靠在不知名的物體上,腦袋裡混亂的像一團漿糊,龍人、倒戈的夥伴、遺跡的碑文、無名的骷髏,這些無解的疑問,到底有什麼關聯?又能夠問誰?
正沉在思緒之中,雨果遲鈍的沒發現靠近的腳步,直到衣服被拉開,呼吸的熱氣撲面而來,才突然像炸毛的貓,一拳直接招呼過去。
不揮則已,這拳下去,收到的是想罵人的疼!
那根本不是皮膚的觸感,根本像堵牆啊!
「嗚呃呃…誰…!!」雨果臉都糾結在一起,本來就傷得不輕,這下可好,連手指都扭了,想到連自保能力都沒了只能任人宰割,心裡慌得六神無主,一句話說到咬到舌頭,壓根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微弱的燈光自兩人之中亮起,雨果瞇起眼睛,心緊張的揪了一下。
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手拿紗布與罐子,披著斗篷與斑斕的旅人服裝,卻無法遮掩手臂與臉上的鱗片,比起人類來得更寬長的手指下,爪子被小心的藏在鱗片縫隙中,看似和半龍極為相近,卻有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更說著流利的語言「你們人類對恩人都是這樣的態度嗎?」
「我只是嚇了一跳…」雨果傻笑的呼嚨過去,戒心卻還卸不下,尤其當發現鋪在地板的是滿滿白色枯骨,更是一點都無法鬆懈「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把雨果的緊張和恐懼都看在眼裡,魔物略略皺眉,表情全藏在斗篷之下「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打從有意識開始,排除所有入侵者就是我的使命。」
「…我難道不算嗎?」
「每個到這裡的人都是劍拔弩張的殺過來,只有你是從密道摔到暈過去,啊,剛才還扭到手指兼咬到舌頭,所以──我不認為你是刻意來搶奪東西的。」
「你的意思是說覺得我太笨,看起來不像入侵者?」
魔物沉默了幾秒鐘,用恍然大悟的聲音說道「啊,這麼說似乎的確是這樣。」
不要認同啊!
雨果聽了簡直欲哭無淚,他是無辜被推下來,絕對不是笨到踩空地板,真讓從前同業知道他被個魔物同情,還不被笑死?
雨果哀怨地把評價給吞下肚,這面子丟了雖然挺恥辱,但是現階段也只能繼續裝傻,他可不想和那堆白骨作伴,除了和這魔物打好關係,爭取返回地面的機會,別無他法。
「那為什麼要救我?」
他話語中明顯帶著雀躍,臉上卻看不出變化「因為你感覺很有趣。」
出拳結果害到自己的笨事居然幹了兩次…真是夠丟臉的。肯定是和伊普西隆犯沖,才會每次遇上都是最糗的時刻。
雨果站在自己的宿舍中央,皺著眉猶自沉浸在回憶裡,外頭已是一片朦朧夜色,月被藏在雲後,僅剩一點點光。他想起那段被伊普西隆照顧的日子,為了重回地面,他沒少說關於外面世界的美好,以及人類多樣的職業選擇。
當看見了伊普西隆眼裡的嚮往和頻頻提問,雨果知道自己說的話達到了效果,也慢慢發現,他就只像個披著魔物外表的人類,單純、直接又固執,還對於藥草具有媲美醫師的知識,據他所說,遺跡有一個石室收藏了大量的醫藥書以及整個草藥園,他閒著無聊就把那些全拿來研究,能夠實際派上用場他覺得非常開心。
隨著時間相處得越久,雨果無法再昧著良心繼續說謊,只因為早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作了朋友,甚至想勸伊普西隆一起離開。
只是那話直到最後一刻都沒能說出口。反而是在臨走前,伊普西隆反過來和他說「我會好好考慮你說的建議,等到時機成熟,我想親自走趟人類的世界。」
想不到一年之後,伊普西隆還真的兌現了自己的話。
想起伊普西隆的同時,雨果握起拳頭,記起了遺跡裡已經找不回的同伴們,以及解開石碑之後所知曉的歷史──
在艾倫戴爾創國之前,月神捨棄了自己所該背負的任務,為躲避上天的責罰,選擇切割自己的靈魂與力量,將一部分藏在名為米斯特文的移動島嶼上,這座島嶼不存於地圖之上,而在空間的狹縫中,從那之後,再也沒人找得到她。
雨果在寶箱上看見的戰士骷髏,乃是為了替代月神而鎮守至長眠的可憐人,石碑的文字亦是由他所刻下。
至於遺跡的地底到底存在著什麼,從伊普西隆的口中只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被神明捨棄的東西。
雨果在離開前曾親眼見過那驚人的景象,高聳的少說有三層樓高的石門,綿延至少一百公尺,每道門都刻著符文,隨著時間已開始有崩落的跡象,光是站在門前就能感受到讓人戰慄的壓迫感,根本不敢想像當所有的門都被打開,會發生什麼事情。
伊普西隆會出現在那裏肯定不是偶然,他肯定和門裡的東西有某種關聯,若是能釐清這點,也許先王一直找尋不到的答案,就能得到解答了。
這麼一想,就覺得收留他真是一項明智的決定,雨果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立刻帶他去見國王陛下。
不過,在那之前,有個重要的問題要先解決!
「伊普西隆,你給我起來!那是我的床,你去睡地板!」雨果把從櫃子翻出的棉被往他身上砸。
「你不是說要我遵守人類的規則?人類都睡在床鋪上。」伊普西隆一臉淡定的接過被子,翻個身蓋在自己身上,沒有要起來的樣子。
「可這是我的床啊!」
「那一起不就好了?我在旅館觀察過,兩個人住同一間都是這麼睡的,他們看起來都很開心的樣子,有的還不穿衣服。」
雨果聽了頭都疼,他完全不敢想伊普西隆到底是怎麼個觀察法!
為了今後的生活品質,非常有必要好好教他正確的禮儀!要不然資料還沒找到,他大概會先吐血倒在路邊。
深呼吸幾口氣,雨果努力用最心平氣和的口吻說道「你看到的那是雙人床,我這是單人的,而且,還有有種睡覺方式叫做打地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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