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仔細一點。那些骷髏有什麼地方讓你覺得不是尋寶者?」
「那些未完全風化的衣料全是同樣的黑色,還配戴著相同的徽章,其餘什麼物品都沒有。」伊普西隆說著,從旅行的背包中拿出了一枚已經鏽跡斑斑的徽章「我聽說金屬可以換錢幣,離開遺跡時帶了不少出來,這是最後一個。」
雨果接過徽章,雖已年代久遠,仍能看出黑底上鮮明的銀色星星與一半的面具,那圖案看起來有一點兒面熟,似乎在哪裡看過。
「奇怪…這個圖案是在哪裡…」雨果皺起眉頭,用手指敲出規律的節奏,突然腦海裡閃過一面黑色大旗,那鮮明的畫面讓他激動地站起「啊!對!就是塔爾巴森的旗幟,還是他們皇城軍的,那個什麼…唔…諾爾斯托將軍的臉上也掛著它們代表的面具。」
雨果說得激動,對上伊普西隆一臉茫然的模樣,他才想起對方根本不知道什麼南方島嶼塔爾巴森,登時尷尬的慢慢坐回位置上。
傻笑歸傻笑,雨果腦袋可沒停下思考,代表塔爾巴森的皇軍徽章會大量出現在遺跡,就表示他們曾派人探查過那裏。
(這不好辦啊。塔爾巴森出入境審查嚴格,不好潛入也不好找人當內線…慢著!有個地方好像不大對勁…)
「等、等,你說你把徽章都拿去變賣了,收購人沒說什麼嗎?」
「這麼說來確實…一開始我去問了很多店家都沒人願意收,這個收購者是主動來找我的,對方看到徽章的時候,表情很驚訝,立刻向我確定徽章的數量還有發現的地點,掏錢說要全部買下來,拿到之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這顆遺留的剛好卡在背包的縫隙,所以才沒一起拿出去。」
(不會錯的。伊普西隆遇上的肯定是塔爾巴森的國人,一般店家根本不敢收購皇軍徽章,若是如此,他們國家肯定已經知道這件事,說不準已經派人去遺跡調查了。)
(他們若是真派人調查,那倒是個機會,趁機逮個人問一問,要比潛進塔爾巴森國內安全多了。)
「除此之外還有遺留什麼嗎?不管多細微的東西都可以。」
「我想想…」伊普西隆頓首,從背包裡拿出一條斷掉的金鍊子「那些骷髏裡確實有一個挺不一樣的,這項鍊當時被抓在其中一具骷髏的手裡,抓得死緊,我費了好番勁才拿下來的。」
雨果拿過鍊子,尾端垂著素面的圓牌,上頭殘留著一些貌似血跡的褐色,像血絲的滲進縫隙裡「…感覺就是怨氣挺重的東西,虧你敢拿?」
「你在那裏也待上不短的時間,難道感覺到什麼怨氣沒有?」
「唔,這倒是…」雨果雖然毫無看見幽靈的資質,不過憑多年前的本行經驗,多少有點感覺,這麼細想起來,那段養傷的期間還真沒查覺到什麼,明明照情境來看,那些人肯定是心懷怨恨而死,怎麼可能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還未細想其餘的細節,雨果已先被圓牌上的『字』給吸住了目光,眼睛睜得老大,立刻翻出叢林奈烏斯那借來的書,翻到最後一頁,將兩者放到一起。
那似文字又似圖案的東西太讓人印象深刻,這一比對,果真是分毫不差,那上頭的勾角、弧度無一不相同。
誠如林奈烏斯所說,那代表的是某個學派的標記,若是出自塔爾巴森,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塔爾巴森本身由多種種族組成,所使用的文字也不盡相同,會使用非通用文字很正常,加上他們在各國中採取秘密主義,向來各種行動都不公開,就算是派遣船隻調查出了什麼意外,別國不會知曉,他們也不會揭露。
這樣說回來,去趟塔爾巴森調查似乎勢在必行,可他現階段實在離不開艾倫戴爾,要是有人能代替自己走一趟…
雨果沉吟一會兒,突然拍了下掌,掏出笛子吹出長聲,喚來待命中的鳥兒,提筆就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眼裡全是發現新事物的得意。
「你想到什麼了?」
「嘿嘿,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起有個絕佳的人選可以幫我跑腿。」雨果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線,心裡的壓力一鬆,就覺得胃口大開,端起碗再喝了口番茄味濃厚的湯底,暖得肚裡舒暢。
「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一面吃一面等,客人很快就會上門了。」
幾碗熱湯配上烤麵包,悠閒地享受用餐時光,直到碗盤已空吃飽喝足,雨果擦了擦嘴巴。
敲門聲如同算好時間的響起。
雨果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到門口,門一開,就看到帶著帽兜的圍著圍巾的男人直直走進室內,遮住半張臉龐,卻擋不住那雙銳利又帶著敵意的眼睛。
待門一關上,被揉成紙團的訊息直接迎面丟上雨果的額頭,男人拉下圍巾,一張陌生的年輕臉孔展現在兩人面前,眉目的樣貌就和昨日出現在海上的蒙面者如出一轍。
雨果燦笑的接住紙團,拋上拋下「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知道的?」男人警戒地瞇起眼睛。
雨果抓住紙團眨了眼睛,喃喃念起「那天利恩避著眾人出海,本是鐵了心要了結你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船隻燃起冷焰,加上風浪過大,子彈因而射偏,你也落了海…」
話未說盡,雨果的衣領立刻被抓了起來,本是旁觀的伊普西隆在同樣的幾秒鐘,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然雨果卻像是不以為意的繼續說著激怒對方的話。
「我不知道利恩是怎麼想,總之他最後仍是救回了你,讓你以另一個身分『重生』,而你為了自身的安全,刻意在利恩面前裝作喪失記憶的樣子,好讓人覺得你沒有威脅性。我說的對嗎?阿奇波爾多。」
「……」改變樣貌的阿奇波爾多掏出藏在後腰的槍枝上膛,對準雨果的腦袋「我本無與你為敵的打算,若是你打算破壞這一切,我會立刻殺了你。知曉這些的只有你一個,你死了便無人能揭露這個秘密。」
雨果把兩手抬起,用眼神阻止了準備抽刀的伊普西隆,神色鎮定「別緊張,我沒那麼笨把事情講出去,就只是如同信上所說,希望你幫個小忙。」
阿奇波爾多放了雨果收起槍枝,目光仍是不信任,殺氣卻淡了不少,若非必要他不想動手,雖然不熟悉雨果的作風,但有了上次交戰的經驗,他知道伯恩哈德對此人的器重,若是他莫名其妙死亡,自己很有可能會惹來麻煩。
最重要的是──會牽連到利恩。
會裝作失憶還有易容,無非就是讓自己就算暴露身分也能讓他免於被質疑,他已經虧欠太多,不想再欠了。
「我已經脫離塔爾巴森,領地丟了,親信也喪生於船難,找我何用?」
「別急著下定論嘛。至少也先看過再說。」雨果拿出徽章,展示在阿奇波爾多面前「吶,這個你總該見過吧?」
阿奇波爾多在見到徽章的一瞬間皺起了眉頭。
「這是在哪發現的?」
「那是…」雨果把從伊普西隆那裏聽來的訊息,結合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後,皆告訴了阿奇波爾多,甚至還特別強調月神就是引發冷焰毀掉船隻的元凶,目的很可能是為了除掉他,現在和艾倫戴爾合作就是救助自身云云。
隨著了解的越多,越排除成為敵人的因素,阿奇波爾多眉目慢慢鬆了下來,最後乾脆找了個位子坐下,聽完雨果對整個事件的解說,這才回答了問題。
「那是代表塔爾巴森皇城軍的徽章,自從初代之後,現在已經廢棄不用了。我聽聞初代為了擴展實力,曾廣招各方奇人異士,來填補當初曾推助自己上位的『導師』,老實說那都已是很久之前的事,大家所知道的大多都是些傳說。」
「『導師』?」
「大概和你們的月神差不多吧。初代帝王當時身邊跟了一個能力者,教導他一些奇異的術法還有治國之道,他因此一舉打遍各方勢力,整合各個島嶼,然而等到他真的一統南方島嶼成立『塔爾巴森』之後,『導師』就不見蹤影了。」阿奇波爾多身子前傾,兩手在前方交錯而握「艾倫戴爾則是在那時候,由落難的國王成立,遇上了具備力量的神祇輔佐,呵…說來塔爾巴森多年來會這麼希望能夠收編艾倫戴爾為領土,說不定就是為了這層因素。」
雨果沉思,這麼說來,艾倫戴爾初建國的時候,的確也是差不多的模式,有沒有真有可能出現在塔爾巴森和艾倫戴爾的全都是月神?
可不管怎麼懷疑和猜測,現在也無法找月神證實這件事了。
「在坊間也有許多傳聞說艾倫戴爾建國者,其實是當時被塔爾巴森打敗的小國國王。不過是或不是,早就無所謂了。至於那枚鍊子…我只能猜可能是其中一名異士的隨身物品,真要知道當時的狀況,大概得去皇城的書庫裡找。只是很可惜,以現在我的身分,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拉整了圍巾,阿奇波爾多聳了聳肩,直接撇掉了自己的價值
「喔?據我所知好像不是這樣啊。除了當初跟你一同前來的艾倫戴爾的親信,還有其他人馬藏身在不同地方為你效命。何必把自己說得這麼不堪呢?」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阿奇波爾多嘖聲,他自認已經夠低調,雨果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這裡可是我的地盤。情報就是我最大的武器。所以,你也儘管放心,只要我們還是盟友,我不會透漏你的事情出去,相對的,如果有人要對你不利,我也會盡我所能的保護你的安危。」
阿奇波爾多大大呼了口氣,揉了揉眉間。
「你的要求可是要我拿保命本幫你…只憑這句話就想要我答應,也多拿點誠意來吧?」
雨果起身,從客廳後方的壁爐上拿下一枚鑲銀的卡片,滑過桌面推給阿奇波爾多「你若是欠幫手和情報,到這裡拿卡片,報上我的名字,在合理的範圍內,他們都會幫你。」
阿奇波爾多接過卡片,在手中轉了一圈,表面上看不出來,心裡卻是大為驚訝,他沒想過雨果居然會如此大方的給予自己這麼大的便利,半年前他們明明還是敵對的一方。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保證一定找得到你要的答案。要偷溜進王城偷資料,可沒有想像中容易。」
雨果信誓旦旦地給了包票「我明白此行必定艱辛,若是事成,定會奉上重賞。」
阿奇波爾多看一眼卡片,反射出自己臉龐,嘴角略略勾起,將東西收進口袋站起,戴上帽兜,拉起圍巾「多謝你的卡片,我必須回去了。若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
「慢走不送。」雨果擺了擺手,毫無待客之道的讓客人自個兒走出門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了一大口,看向窗戶外頭。
遙遠的山頭上,微微亮起屬於魔力的光芒,淡淡的藍色像調色盤的在天空添了點深色調。
「看來陛下那邊很順利,應該不用我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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