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種子已在心裡扎根,里斯不自覺地加快步伐,抄著近路,當距離慢慢拉近,味道慢慢變得清晰,與著過往記憶相互連結起來。
腦海裡閃過燃燒的房間一幕,兒時的自己求助的伸手、父母親恐懼的眼神,那時的空氣就和現在一樣。
他怎麼沒有立刻想起來呢?即使已經淡了許多,但這無疑是血與物品焚燒過的臭味。
從快走改為狂奔,里斯祈禱著一切只是他的多想,然而當已經失去隱蔽的山洞入口出現在眼前,心瞬間涼了半截。
抱持著渺茫的希望,里斯急急忙忙地穿過山洞,立刻被眼前的畫面給震住了腳步。
光芒照射下的是空無一人的村莊,到處殘留戰鬥過後的痕跡,地上散著翻倒的提籃與生活用品,箭矢與割痕將草地劃開好幾條縫,乾涸的血跡四散各處,分不清究竟屬於哪一邊。
木屋近三分之二已被焚毀,焚燒得焦黑的木屑隨著風飄落下來,唯一完好的建築只有神樹所在的祭壇,外圍覆上了一層淺紫色的薄膜,發出微弱的光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里斯著急地在村莊裡奔走,喊著艾茵的名字,找尋著任何一個存活的生命。
可當他跑遍了村裡所有的角落,卻是一個人影也沒瞧見,就連死去的屍體也沒有,既沒有索迪亞克族,亦沒有任何入侵者。
村裡的人們就像是憑空消失,消失的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出葉站在高處比對著地圖,七個不同的地點,彼此相距約莫幾百公尺,從山腰的一頭,連起的線忽近忽遠,雜亂無章,看來一點規則都沒有。
唯一共通的點就是事情發生的時間都在晚上,還是在人煙稀少的倉庫或田埂附近。艾倫戴爾由於地勢特殊,延山而建的偏遠房子多得是,要如何推敲出那裡是下一個可能地點,光憑這些線索顯然不夠。
「這些地點一定還有什麼關聯,到底是什麼?」比對不下數十次,地圖上畫滿著各種推敲的線和文字,理不出頭緒,出葉皺著眉頭,無可避免地煩躁起來。
自認腦袋實在不像出葉那麼靈光,迪諾爬上無人的屋頂,無聊地看著城鎮,目光跟著蜿蜒的石板路移動,忽然瞪大眼睛的站起大叫一聲,驚得在思考中的出葉回頭瞪了他一眼。
「啊啊啊!我想起來了。陛下魔力失控的那時候,我們不是分配到了除冰的任務嗎?」
「我記得這件事,你不用這麼大聲…」出葉面色不悅的仰頭,等著看迪諾會說什麼,忽然神色一變,一切思緒豁然開朗「難道說…是在地下水道!」
「沒錯!你果然也想到了。」
艾倫戴爾周圍都是海,又沒有河流穿過,為了讓大家方便用水,第十代國王引進了山裡的其中一條水脈,打造了沿著山蜿蜒的地下循環水道,據說當時為了建造,耗費好幾年的時間。
伯恩哈德魔力失控的那次,連帶河流也跟著凍結,出葉和迪諾那時的任務就是負責清除河流的冰,檢查地下水道是否能正常運作。
由於大部分的時間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地面上巡邏,一時之間沒想起還有這麼一條路,比對一下,立刻發現事件發生的地點果真都在地下水道入口的附近。
算一算合乎全部條件的,馬上縮小到只剩三個點,要圍堵容易多了。
想到忙了好幾天的事件總算可以落幕,迪諾開心全寫在臉上,一腳踩在屋簷,用拇指比比自己「既然知道他們的藏身處,事情就好辦了!我們立刻去地下水道堵人,有本大爺在,我就不信牠還能作亂!」
「不,敵人狀況不明,貿然正面交鋒不保險,先召集人手,待準備完成再將他們一網打盡。」出葉吹響身上的銀白色短笛,喚來傳遞訊息的鳥兒,掏出紙筆寫下簡短的文字,順道在句末偷偷畫上幾個符號,便快速將紙張捲起,綁回鳥兒的細腿。
待傳訊鳥飛向天際,出葉拿出一塊盾牌形狀的銅片,交到弗雷特里西的手上「殿下,距離發動突襲還需要一段時間,請您先到指定的地點養精蓄銳,我們會領著隊員和您會合。您只要向店老闆出示卡片,他就會幫您安排好包廂。」
銅片上刻印的文字讀來十分耳熟,弗雷特里西記起那正是他當年首次踏進的酒吧名。這家小酒吧剛好位於幾個事件點中心,當作集合地點再好不過。
初次親身參與巡邏軍的任務竟然能這麼順利,弗雷特里西覺得實在來對了。他心裡不由得想著,伯恩哈德要是知道這次的成果,日後肯定就會放心把任務交予自己。
沉浸在成就感之中,弗雷特里西不疑有他,爽快地應諾,帶著漆黑的雙刀憑著印象向酒吧出發。
結束了例行的公文批閱,伯恩哈德記著弟弟的叮嚀,卻怎麼也無法安心入睡,責任感催著他像火災的那天一樣離開寢室,往著書房的方向走。
站在拉著封條的書房前,伯恩哈德心情有些複雜,對他而言,那次火災不光焚毀了父王留下的痕跡,同時也將月神的恐懼刻印在骨子裡,他永遠不會忘記,與之對視的那瞬,像要把骨頭也冰凍的極致之力,每每憶起,仍不自主的發顫。
從那刻起,伯恩哈德就明白自己的力量在月神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顫抖的手懸在門前,伯恩哈德嚥了口口水,只要解開封條,便是意味著無視月神的警告,變相的選擇宣戰。
對上月神能有多少勝算?他一點自信也沒有。
但,若不與月神做個了斷,悲劇將會繼續發生,他不想再讓月神左右自己的命運。
拋開眼中的恐懼,伯恩哈德手指在空中一畫,動用魔力切斷了封條,推開塵封已久的門扉。
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即使歷經半年時間仍留存著魔力之氣,將書房所有可見之物,覆上一層白霜,彷若在室內重現永不結束的冬季。
就在踏進書房的剎那,布勞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陛下您不好好休息,在這裡做什麼?」
伯恩哈德被這聲叫喚停下腳步,懷疑的念頭閃過腦海,布勞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讓他不得不提高警覺「你怎麼會在這裡?」
「殿下拜託我盯緊你,我只是奉命行事。」
伯恩哈德瞇起眼睛「所以你是來趕我走的了?」。
「殿下只說要『盯緊』您,至於陛下想做甚麼,不在我負責的範圍內。屬下到來,不過想盡點微薄之力。」布勞微笑地走進書房內,拿出懷錶,環形的金色光芒從中浮了出來,旋轉地向四周飛散,原本斷裂的封條就像時間倒轉的恢復原樣,就連門也變回關上的狀態「如此一來,就無人知道有誰曾踏進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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