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為-The End of the Dream- - [OTHER SIDE] 記憶

身處於毫無人跡的地下，透進一道道光芒，成片的綠意在光芒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看得研究痴好友的眼裡，光彩一片，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

顧不上這兒毫無多餘的掩護，就用著不大俐落的動作，沿著藤蔓和石塊一步步踏進草叢中，驚喜的漫步其中。

他看見的不只是植物而已，而是在其背後的價值，那些看似野草的成片綠，全都是珍稀的藥草。

這裡的土地蘊含靈氣和經年累月層積的特殊物質，造就了極其特殊的環境，造就這一大片野生的草藥森林，佔據大半遺跡的土地。

「這真是太驚人了！你是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

說話的男人名叫伊特悠斯，是名鑽研醫藥的學者，幾年前，因緣際會，他所處的國家爆發傳染病，他為此忙得焦頭爛額，就連家人也難逃病魔的手掌，我便順手幫了他一把，從此變成了朋友，交流知識與情報，相約著一起收集材料，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我站在高台上看著他被草藥包圍的身影，微微一笑。

「說來這並非全是我的功勞，而是多虧了我的妻子。」

「我記得你說她也是研究者，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想起妻子的模樣，我習慣的輕輕摸了脖子上的項鍊「她剛生了寶寶，現在在家裡照顧孩子，不然她原本也是要同行的。」

「真是太可惜了。」伊特悠斯嘆息，隨後突然想起的拍了掌「我都還沒恭喜你呢。大嫂的病突然就好了，新生的孩子也保住了，實在是奇蹟啊！若是有什麼妙方，可別吝嗇，一定要告訴我啊！」

──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保住這個孩子。

(奇蹟…嗎？我也希望真有那種事。)

彷彿再次聽見了她那時說的話語，還有那堅毅到令人畏懼的眼神，我在心裡嘲諷著，一心只有藥草的友人壓根沒發現那一點表情的變化。

「謝謝你的祝福。」

伊特悠斯在高過腰的草叢中走動，遠方可以看見在搬運石塊的工人，還有拿著計劃圖在比劃的建築師，其中也不乏幾個身披魔法袍的術者與研究者。

那些全是我耗費畢生大半家財聘來的協助者，再來之前都經過仔細挑選，慎防任何一點消息走漏回去。為了達成心願，這次的行動全是瞞著上頭進行，當然這點是不可能讓伊特悠斯知道的。

「我還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當年也是你給了在瓶頸中的我啟發，現在又說要在這裡蓋研究室給我，能夠認識你實在是我的幸運。」

「別客氣。就像我們當初說好的，我給你研究的環境，你幫我調配指定的藥劑，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

伊特悠斯從背包裡拿出幾罐藥水，卻是一臉為難的模樣「我早就完成帶來了。只是…你究竟要把這藥劑用在哪裡？這劑量遠高出人類所能承受的量，還可能造成腦部永久的傷害或是記憶混亂的後遺症，身為醫者，我必須要知道藥劑的用途。」

「這你不用擔心。看清楚了。」

順著臨時搭建的木梯走下草原，下方吹來陣陣的冷風，我把手裡的一次性手燈丟進坑底。

亮起的光芒一瞬間照出了在坑裡的景象，似人非人的魔物沉睡在下方，身披鱗片與利爪，即使只是一眼，也能瞧出那身上的壓迫之氣，從沒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魔物，伊特悠斯吸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

「為了確保我們的安全，必須讓『它』繼續沉睡下去，為此，無論如何都需要你手上的藥劑。」

「…那到底是什麼啊？這裡原本又是什麼的遺跡？」

「你不用管那麼多，只管定期添點藥劑，專心做研究便是。」

伊特悠斯仍有那麼點畏懼，可終究被藥草所吸引而答應下來，就這樣的在這新建的研究室開啟他新的研究生涯。新型的藥物不斷的被研發出來，由伊特悠斯著作的醫藥書在這時達到新的巔峰，調製的新藥藉由秘密管道販售出去，慢慢在遺跡的一腳堆起金幣與珍寶。

研究室裡的書架上亦放著一本本被翻到殘破的原稿本，在這不便外出的幽暗地下，伊特悠斯眼眸裡卻仍是閃閃發光，不時與我分享他的研究發展，彷彿這才是他真正的家。

這日，地鳴頻傳，遺跡裡脆弱的部分已難以承受，我知道時機已經成熟，那些藥劑已無法再制住沉睡的『它』。

三年的準備，就是為了這一時。

我喚來進駐於此的跟隨者，像早就訓練過無數次的那樣，站定在他們該屬的位置，等著下一個指令。

在返回研究室的途中，我看見伊特悠斯仍像每天的藥草森林，明明僅是名藥師，卻像個修行者般遵守著規律的作息，手裡提著竹籃，卻突然止住了採藥的動作，抬頭看著裂縫透進的光芒，直到我出聲喚他，他才把頭轉了過來。

「在想什麼呢？」

「這裡的氣息似乎越來越奇怪了。我想…研究已經做得差不多，也是時候該回去一趟了。」

「若是研究室有什麼不夠舒適，我回頭請人…」

「不、不…不是這樣。研究室很好。只是，我有點想念艾倫戴爾。我之前一直埋首研究，覺得就這樣過完一生也好，不知怎麼的，最近突然想讓自己休息一下，哈哈…也許是年紀大了吧。」

「你說的也沒錯。」我走近毫無防備的伊特悠斯，趁著他仍看著天空的空隙，將藏在懷中的小刀扎進他的後背「只不過，我可不能讓你回去啊。」

刻在刀上的咒語在觸碰到血液的同時起了作用，咒語文字從刀身散了出來，爬上他的身軀，伊特悠斯往前踉蹌一步，靠在圍欄上回頭，竹籃掉落地面，眼裡盡是難以置信的驚恐。

「你…這是…為什麼？」

手裡仍能感受到那扎進身體的真實感，意識到即將讓生命流逝的恐懼，那種感覺讓人發顫的手腳發軟，可是就算再選擇一次，我仍然會做一樣的決定「對不起，我沒有勇氣看我的妻小再死一次…只好犧牲掉你了…」

「你在…胡說什麼？你的妻子和孩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好好的？哈哈哈哈…」那形容一瞬間炸開了我獨自承受的真相，笑出讓人想哭的笑聲，蹲下身軀，看著如此天真的他「那只不過是個軀殼，裏頭的東西早就不一樣了，你能明白嗎？那種…明明看起來一樣，也擁有相同記憶，卻不是原來那個人的煎熬，那根本不是什麼奇蹟。

理智告訴我該毀掉她，讓一切回歸常軌。可是…我做不到…

看著她恢復健康，溫柔地照顧著我們的孩子，我總算明白妻子為何會許下這個願望，為了讓她與孩子繼續活下去，我只能計畫這一切。」

心裡有股聲音說著不該透漏那些多餘的事情，可這些事埋藏已久，我始終沒能有個人能述說。除了此時之外，恐怕再也沒有說的機會了。

「所以…特地把我找來這裡，就是…為了你的計畫。說希望能拯救更多的病人，那都是騙我的了？」

「…沒錯。」

也不全然。我是真的希望這些草藥能被發現，只不過，這時候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伊特悠斯就會原諒我了嗎？

我不奢求任何一點赦免，我做的就是條不歸路，做出選擇就必須付出代價，這點覺悟我很明白。

「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的人…你要恨就…」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伊特悠斯渾身被咒語給包圍，即使疼痛與失血讓他幾乎站不穩，他卻用力地抓緊我掛在脖子上的項鍊，靠近的兩隻眼睛裡滿溢的怒意與失望，強烈到讓我幾乎無法直視，那咆嘯的吼聲，如此直接的貫進耳朵裡「我生氣的不是你刺傷我！而是這麼重要的事…你什麼都沒說！你以為…你以為有誰這麼傻，會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年！什麼都沒懷疑嗎？」

「我…」

我還來不及回應任何的話，在漆黑的洞窟下，咒陣發動的光芒炸裂開來，強大的氣旋震動著遺跡的每個角落，僅是臨時搭建的欄杆承受不住，應聲斷開，毫無支撐的伊特悠斯手裡握著那條被扯斷的項鍊，像風箏的墜入那道光芒中，魂魄將永遠與獻祭的犧牲者禁錮在這洞窟之中，再無見天日。

脖子上留著被勒痛的傷，我卻感覺心空了一塊，愣愣地看著早就什麼都看不見的坑底。

為什麼不乾脆說恨我就好…

這時候說什麼等待我開口的話，你要我拿什麼面對...

眼前的視線模糊，我搖搖晃晃地走出藥草森林，不管究竟抱持著什麼心情，最後的環節，終究得去完成。

不然…那些犧牲者也就白死了…

我拿起原本裝飾在遺跡平台的盔甲，套在自己身上，用著一樣的小刀劃過頸子，飛濺的血液遮蔽了視線，亦斷了最後的意識。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我竟什麼也說不出來…

伊普西隆睜開眼睛，房間裡漆黑一片，雨果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熟。

(夢嗎？不…不是，我是──連夢也不會有的異類。)

不小心放在自己口袋中的墜鍊，此時淡淡的散出一點點帶著紅色的微光，泥人身上殘留的術法與鍊子上留下強大恨意，相互結合，喚醒了存於項鍊上的記憶影像，流進伊普西隆的腦海，開啟了封存於記憶抽屜中的景象。

伊普西隆站了起來，有股力量吸引著自己，導向外頭的某處，那也許就是找出失去記憶的關鍵。

回頭看了仍在睡的雨果，伊普西隆終究沒選擇把他叫醒。

招喚出軍刀，劈斬出次元的裂縫，伊普西隆踏進了漆黑的裂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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