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內道路崎嶇不平,再怎麼催促馬匹,也追不上龍的飛行速度,兩邊的距離慢慢拉開來。
伯恩哈德揚手丟了幾枚冰錐,那飛龍卻像是被城鎮吸引的毫不理會,拔高飛行高度,便繼低吼著振翅飛翔。
與兄長並行,仰頭看越行越遠的飛龍,弗雷特里西心裡一點主意也沒有「伯恩哈德,這該怎麼辦?看來是追不上了,萬一讓牠飛到城裡…」
伯恩哈德閉口不言,心亂如麻,若是飛行的速度不變,前方約莫百公尺牠就將進到城牆之內,到時飛龍那可怕的火焰攻擊砸在城鎮中,傷亡肯定在所難免,惟今之計,恐怕只能攔截牠的攻擊,一邊找尋足以困住牠的辦法。
思考著城裡的大街小巷,地形位置,伯恩哈德急中生智,匆忙的理出計畫。
「進到人眾多的街道,也表示鄰近海灣,那裏水氣充沛,方便施術,你先上城牆待命,我會引牠過去,到時你見機行事,只要能傷到牠,我就能保證能困住牠行動。」
伯恩哈德簡單的施了個術法,藏於弗雷特里西佩刀之上,刀身閃過雪花的白光,隱沒其中。
弗雷特里西沒多問術法的作用到底是什麼,策馬疾驅,駕馬上階梯,衛兵自然沒阻攔,甚至直接開了城門讓伯恩哈德順利進城,城上衛兵箭矢齊射。
數箭劃過天空,飛龍再無法視而不見,張開嘴巴,就是火炎吐息。
箭矢瞬間被火焰吞噬,伯恩哈德的冰之護盾跟著趕上,擋下攻擊。
術法一解,伯恩哈德手掌畫圓轉換魔力結構,一舉將整片冰壁轉為冰錐,手臂揚起,立刻向飛龍追擊而去。
飛龍卻是豪不戀戰,巨大的身軀在空中畫出一道弧形,便直直往城鎮飛去。
拉緊韁繩,伯恩哈德咬牙直追,手裡凝聚著魔力,隨時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弗雷特里西站上城牆,跳下馬,抽出雙刀,前方空中飛龍盤旋,嘴裡火球越滾越大,隨著晃動的腦袋,朝下方城鎮掃過漫天大火。
專注心神感受周遭的水之元素,伯恩哈德催動海灣的水流,掀起雪之巨浪,撞向奔騰的火炎,天空上登時烏黑一片,滿佈焚燒過的黑煙。
毫無懼意,飛龍從翱翔而下,躲藏進煙霧之中,尾巴掃過屋頂,掀飛一堆瓦片,火光與尖叫聲從黑裡探出。
伯恩哈德單手駕馬,跳下前方山丘,雪浪凝聚成了活物般的在空中流竄,左右前後交錯,上下追擊,眼前盡是白茫一片。
飛龍煩躁地噴著火焰,以身軀撞擊相抗,那一下一下的力道卻全被柔軟的雪吸收殆盡,尋不著突破口,唯一的道路便是回頭。
再次的龍嘯宛如提示的號角,弗雷特里西腳踩在城牆邊緣,看著逐漸向自己逼近的飛龍,握緊雙刀。
龍之焰撲面而來,沙啞的嘶吼聲刺痛著耳膜,弗雷特里西恰到好處的飛躍而起,大膽地踏著龍的顏面,躍上牠佈滿鱗片的背,被撞凹的圍牆碎石往兩旁飛散。
彷彿能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弗雷特里西雙刀舞至極限,肉眼幾乎快看不見軌跡,凌厲刀勢突破堅硬的鱗片,劃破飛龍的外皮,那疼痛激起了本能的怒火。
飛龍扭動身軀,眼睛泛紅,吼叫震耳欲聾,怪異的黑色物質從牠受傷的背部飄散。
踩在鱗片上本就難以平衡,這一晃,弗雷特里西重心不穩,耳朵疼得難受,直覺地舉起刀就是往牠背上一刺!
──吼啊啊啊!
刀刃陷進肉裡,瞬間激起附在其上的術法,一片冰霜以刀為起頭,向外擴散,透進身軀,那種痛難以言喻,全成了最為劇烈的掙扎。
飛龍衝撞向城牆,滾動身軀,弗雷特里西登時被甩了出去。
當機立斷,伯恩哈德喚出雪堆接住墜落的弗雷特里西,剩餘一道道流動雪柱撲向飛龍,搶在牠掙脫冰霜前,封住行動。
飛龍嘴裡瘋狂的吐出火焰,拍打的翅膀與四肢撞擊著建築,把城牆給撞出一個洞,身上黑氣大盛,濃濃的黑霧隨風飄散,極力反抗著被冰封的命運,那力道與破壞大得嚇人,幾乎要與伯恩哈德的施術速度不相上下。
這等精細的魔力操控極耗心神,伯恩哈德已無暇阻止飛龍的攻擊,全副精力全放在施術與自保上頭。
弗雷特里西見狀,滑行下了雪坡,片刻不停,向衛兵們下了攻擊指令,順手借了根長矛投擲而去,與著擊發的箭矢同步進攻。
被困住的飛龍無法逃脫,無數箭矢刺進手腳與翅膀,動作立刻緩上幾分,幾下掙扎便給封縛的寒冰占了上風,逐漸失去逃脫的力氣,不甘的發出低鳴,血紅的眼睛瞪著伯恩哈德,渾身綻出紅光,眼見就要拚死一擊。
空中一道影子急速飛來,數道光芒降下,將之困在其中,閃著聖光的咒陣浮在牠的上空運轉,牢牢將所有的攻擊與行動封在圓形的範圍裡。
艱難的抬頭,就見龍王飛在空中,張開的手掌維持著咒術,眼眸裡藏著哀傷。
只是此刻被詛咒吞噬的貝爾勒,已經無法判讀那種情緒,僅存被困的憤怒,齜牙咧嘴的示威,爪子抓著無法破壞的障蔽,不停低吼。
「回來吧。貝爾勒。」
龍王從懷裡掏出從神樹那得來的淨化之水,咬開瓶蓋,操縱風術捲起其中液體,撒在咒陣之上。
那光之咒陣散出光芒萬丈,深入皮膚,將體內的黑氣一口氣吸收殆盡,飛龍擺動著爪子,身體無處不疼,彷彿被火焰焚燒脫去層皮,炙熱難忍,腦袋裡的那些怨恨、破壞慾望,跟著融化在光芒中一同被帶走。
短短二十秒的淨化之陣,看似簡單,卻耗神耗力,龍王咒陣一解,立刻長呼了一口氣,緩緩降落在地面,抬頭看著失去意識的貝爾勒,暫時說不出話。
而另一邊,伯恩哈德也好不到哪去,一見事件終於落幕,立刻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順著氣。
直到這時,才真的感受到迎來的夜晚涼風。
「結束了?我們安全了?」
小心翼翼地看著冰封的飛龍,衛兵們緊張的問著身為親王的弗雷特里西,手裡的武器仍握在手裡不敢放。
「應該吧。」弗雷特里西也不敢確定,這一整天太多紛擾,等到終於靜下來的時候,突然覺得好像有點那麼飄飄浮浮「你們去回報塔樓那邊,說已經解除警報了。」
「是!」衛兵接令,調來在城門附近的馬匹,快馬加鞭的趕去覆命。
這麼點時間,龍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邁步走向被困於冰中貝爾勒,手掌貼於冰上,放出魔力化去寒冰,蹲下查看牠的傷勢與狀態,表情異常嚴肅。
拔除咒詛的貝爾勒,癱倒在地上,感染的最為嚴重的手臂,鱗片盡落,皮膚潰爛,發出難聞的味道,幾些部分甚至可見骨,真不知道剛才到底哪來的力氣可以這般胡鬧。
雖說這傷勢,即使龍族的恢復力再驚人,這不躺個幾天,大概是起不來了,龍王仍是大感欣慰,至少這次,他不用親手葬送族人。
「事到如今,龍王您也該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伯恩哈德調整好氣息走到龍王身旁,忙了個大半天,他說什麼都要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龍王看了伯恩哈德一眼,長長的呼了口氣,動手開始幫貝爾勒治傷,一面說起這一年半來龍族的遭遇。
龍族定居在熔岩山谷已是眾所知曉之事,那裏環境乾燥,鮮少人類願意涉足,炙熱的氣溫對龍族來說剛剛好。
除特地為了某些珍貴之物會離開棲息地外,基本上都在熔岩山谷行動,而那座由人類所建造的遺跡,地點絕佳,又藏有讓他們喜愛的金幣金飾,以及珍貴的草藥,每過段時間他們就會試圖拿取部分變賣,要是收穫的多了,有時也會將找到的珍藏品藏進其中,日復一日。
直至一年半前,族裡開始出現第一個受害者,身上鱗片開始變得灰白、脫落,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具備強烈的攻擊性,原本僅不過短時間就能恢復過來,看似只是普通的疾病。
可當感染的時間越久,這病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會不由自主的靠近那個遺跡,忘記自己究竟是誰,也不知道誰是他們同伴,徹底陷入瘋狂,龍族才終於知曉事態嚴重。
龍王立刻下令禁止族人接近遺跡,只是從第一個案例到禁止,已經經過了足足三個月,這詛咒早已散了開來。
這恐怖的蔓延速度讓龍王不得不從嚴看待,將任何有病徵的族人焚燒殆盡,並積極的尋找大陸上任何可循的解咒辦法,族裡氣氛凝重,彼此猜疑與警戒,氣氛低迷。
龍族本就數量稀少,詛咒的擴散更是一口氣讓數量削減了至少三分之一,若是繼續惡化難保龍族將有滅亡之虞。為此,龍王不得不改變策略,留下病症輕微的集中管理,重症的則與遺跡一同化為灰燼,帶領未感染垮海來到艾倫戴爾,就為尋求神樹的淨化之力。
「還好你沒要求要收回神樹的淨化之水,不然我說什麼都得和你們拼命了。」梅爾基努微笑地說著這些話,卻讓聽者毛骨悚然,那眼神證明著他肯定會不留任何情面的動手,就算是現在伯恩哈德反悔也一樣。
「至於協定一事,我自當會遵守承諾。只不過,我有非得優先趕回族裡的理由,修復索迪亞克族的人手調度,我會交給洛蘭飛處理,指揮十隻半龍,十隻飛龍,我待族裡事務結束,便會前來接手。對此,你們沒意見吧?」
「龍王心繫族人我可以理解,自然不會阻攔。」龍王肯答應條件,就已十分難得,伯恩哈德根本沒想過要提其餘的要求。
「那好。只可惜天色已暗,貝爾勒如今的狀態不適合遠行,船修復也尚需要時間,我族會在艾倫戴爾多停留一日,若有急事,我會吩咐族人傳話,到時還請通融一下,免得錯過了重要訊息。」
龍王刻意提起這事,感覺背後似有目的,卻又不好拒絕,伯恩哈德皺了眉頭,給了個不失禮數的答案「我會安排船隻將船拖運回港口,到時龍王若是需要什麼物資補充、還是有什麼需要溝通的,只要不違逆艾倫戴爾的法律,都好說。」
「呵,挺周到的啊。」梅爾基努一笑,用風術托起貝爾勒的身體,與他一同飛上天空「那麼,我將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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