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漫無目地尋找片刻,黑子還沒找著黃瀨,倒是先碰到青峰。
人潮都聚集在體育場上的現在,這條走廊就顯得冷清過分了,而青峰就這樣,獨自面對著牆,站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他的背景有些沉重,讓黑子疑惑地歪了歪頭。
他倒不覺得青峰也是和他一樣,因為緊張而心神不寧,但就算了解青峰如他,也依舊想不出青峰此時的異常為何。不過,這樣的情況,倒非常適合他做個小小的惡作劇。黑子其實很喜歡惡作劇,一方面是覺得有趣,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樣能使對方放鬆心情。
放輕腳步,他悄無聲息地接近青峰,冷不防抱了上去。
按照黑子的經驗,青峰該會被嚇到,先跳起來,接著蹲到地上抱住頭。現實卻相差甚遠,青峰雖然如同往昔受到驚嚇,但也僅僅是僵硬了一下,但卻沒有回身,也沒有開口。
「青峰君?」雖然首要目的是要關心搭檔的情緒,但鼻尖充斥的熟悉味道卻讓黑子有些心猿意馬,有些私心的就想要這樣安安靜靜地倚著對方。可能是因為兒時的習慣,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會習慣依賴對方比他厚實許多的背。
「我說……哲、」沉默良久,青峰的語氣多了些掙扎。「你和赤司是在交往?」
「青峰君的腦子是爛掉了嗎?我跟赤司君都是男性。」黑子的語調毫無起伏,並不像是要轉移焦點以遮掩事實。「還有原來青峰君是因為這樣無聊的小事消沉?害我白擔心了呢。」說著,他把之前萌發的依賴一腳踢了。
「但是你們不是接吻了?」
「我和青峰君也親過不是嗎?」黑子歪頭,不懂青峰在不滿什麼。
事實上,因為同為男孩子,這種小打小鬧也無妨的觀念,可是由青峰先傳給黑子的,所以由他先嘗到苦果,倒也是公平合理。
「那不一樣!我每次都得在你睡迷糊時才親得到你,完了還要給你奶昔!可剛剛是你主動親赤司那家伙!」青峰完全忘記把在合宿的偷吻算進去,說得一整個理直氣狀。
「那也不一樣,赤司君說那是不會緊張的魔法。」
「那種鬼話你也信啊?」理由太白癡,青峰都氣笑了。
反正我就信了!黑子有些氣惱,決定反擊。
「青峰君之前說男生互相幫助很正常,我也信了。」黑子承認,此時提起這事,不過就是報復青峰的嘲笑,畢竟赤司後來可是認真教育他一番,讓他得知青峰所謂「好朋友就會幫對方手淫」這件事跟本在亂講。
被黑子的這番話堵住,青峰著實有些鬱悶,無奈對方說得也是事實,他當初卻實是因為好奇那清冷孩子在情動時會有的反應,才會藉對方不懂而亂教。「……那我現在很緊張,你也親我一下。」
「青峰君會緊張?」黑子一點也不相信。
「會。」
「騙人,請青峰君不要無理取鬧。」這人才笑他被赤司騙,轉頭就回來騙他,這不明擺著把他當笨蛋嗎?
「無理取鬧的是哲你吧!怎樣就是不給親就是了?憑什麼赤司可以我就不行。」這樣根本已經近似小孩耍賴了,青峰此時卻沒有自覺。
「我沒有。」被耍了就已經足夠鬱悶,黑子抿唇,半晌才悶悶回答。「再說了,為什麼一定要我,青峰君想親的話,去找可愛的女孩子啊,我可是男生。」這才是重點了,執著於跟他接吻是出於什麼心態?可以的話,他希望大家不要把這當成兒戲,尤其是青峰。
因為就算到了現在,他還會不時想起合宿的那一夜。
「當然是因為,我喜、」青峰豁出去了。
「小黑黑黑黑子!」突然撲過來的黃瀨,截斷青峰即將出口的告白。黃瀨卻是沒有發覺自己做了什麼,甚至無視青峰變得難看的臉色,只是一臉幸福的傻笑,把黑子從青峰懷中扯出,改由自己抱著。
「黃瀨君,我剛好在找你呢。」聲線平穩,下手卻是毫不留情,用著新學會的加速傳球,直接往黃瀨的肚子揍了下去。掌與腹部的悶聲,聽得旁邊的青峰也覺得一陣肉痛,同情中決定先放黃瀨一條生路。
「唔哇!小黑子你幹嘛啊。」黃瀨痛呼一聲,委屈地放手。
黑子沒有多說,轉個身背對黃瀨,並指著自己的後頸。「黃瀨君知道原因了吧?」
「啊!」黃瀨短猝地驚叫一聲,溜到青峰的身後,只探出一個頭。眼神一整個膽顫心驚,他可憐兮兮的開口。「對不起......」
這樣的舉動讓青峰感到好奇,靠近黑子後這才發現,白晰頸子上印著的赫然是一個吻痕。
「所以哲,你是跟黃瀨在交往?」飽含怒意的語調。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傢伙哪裡好!
「是!」黃瀨一聽,立刻從青峰身後閃到青峰正前方,露出一個燦爛又幸福的笑容。那個活像是說我要結婚的傻笑,刺的青峰一陣不爽。
「沒有。」黑子卻很快否定。青峰只把視線落在黑子身上,並沒有注意到黃瀨一閃而逝的受傷表情。他見黑子頓了頓,認真地說了下去。「而且,青峰君為什麼一直認為我在跟男人交往?」
「嗚、小黑子好過分啊……」黃瀨拽住黑子,把眼前纖瘦的少年揉進懷中,邊在他頸邊磨蹭,邊帶著哭腔埋怨。
黑子還沒給出反應,青峰就率先抗議了,他先是嘁了一聲,然後惡狠狠地扯住黃瀨的後領,黃瀨當然不甘示弱,嘴裡哇哇亂叫,更用力地抱緊黑子。
兩人這般僵持,受害者無疑是被夾在中間的黑子,快要跌倒已經不是他在意的點了,幾乎要無法呼吸的他,只希望青峰、黃瀨能消停一些,讓他好好喘口氣。
「你、你們住手……」十分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黑子卻絕望的發現根本沒有人理他。
「小青峰你這個白癡!衣服要壞了啦!」
「你個混蛋!給我放開哲!」
「不放不放不放不放不放不放!小黑子是我的!我們每天同床共枕,一同吃飯、上學……」
「靠!給老子閉嘴!」
最初的拉扯演變為激烈爭吵,黑子除了無奈還多了種名為憤怒的情緒,這兩個笨蛋比賽當前還在起什麼內鬨,吵成這樣被其他學校看見,豈不是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恰巧這時,黃瀨的手臂在拉扯中湊到他的嘴邊,黑子想也沒想,張口就咬了下去。事實證明,這種作法非常有用,黃瀨吃痛收手之後,青峰也跟著鬆開了手,不過雖說他們停止動手動腳,嘴上功夫可沒停歇。
突然間,似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爭吵,卻因為青峰的噤聲而漸趨平靜。
黃瀨當然困惑青峰是為什麼消停,但在他發現對方緊緊盯著黑子之時,便猜到是因為黑子的緣故。但黃瀨卻不明白,如果是因為黑子,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停止?畢竟黑子可是叫停了不只一次。而青峰接下來的話倒是解決黃瀨的疑惑。
「哲……對不起啦!」難得弱勢的青峰訥訥地低聲道歉。「不要生氣。」
「……」黑子沒有作聲。
原來是因為小黑子生氣了嗎?黃瀨恍然,卻有些受傷,不是因為黑子對他們生氣,而是他分不出黑子真正生氣的樣子。青峰跟黑子本就是青梅竹馬,對對方的了解自然是好得不在話下。自以為瞭解黑子的黃瀨,此時此刻才發現他根本無法猜透黑子在想什麼。仔細想想也是,一直以來都是小黑子在遷就他,對於他任性的許多舉動,都只是淡淡的包容,然後他就自以為的認為跟小黑子相處得很好……
「小黑子,對不起,我先去冷靜一下。」此時的黃瀨宛若被抽掉全聲的力氣,有氣無力地說完之後,搖搖晃晃地離開現場,在要轉彎之前,黃瀨終是回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卻是青峰勾搭黑子的肩,膩在一起的場面。
黃瀨負面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下午的比賽。
持著球的他,此時被兩人盯死,而其他隊友之中,也只有在須臾之間擺脫防守的青峰處在最適合投籃的位置,而青峰當然也是做好準備,等著接黃瀨的傳球。
黃瀨本來是要傳給他的,但鬼使神差的,青峰與黑子膩在一起的畫面突然浮現於腦海中,一咬牙,黃瀨硬是自已突破防守,出手射籃。
黃瀨不顧團隊合作,僅憑一己之力,既危險卻又漂亮的進球,無疑是刺激到青峰,加上不久之前的爭吵,一股火氣就湧了上來。接下來,青峰像是要與黃瀨是示威一般,也放棄了團隊合作,一拿到球便是獨自一人搶攻。
令人感到驚訝的是,明明是如此魯莽的打法,帝光的分數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像是覺得有趣的教練沒有叫停,隊友們雖然有些詫異,卻知道首要之急是在不打破他們的勢頭之下,全力支援。
然後他們以相當大的比分拿下首場勝利。
列隊之時,青峰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笑容,本來只是意氣用事,沒想到,在連續輕鬆入球後,之前在合宿的練習賽之時所感受到的空虛感又漸漸回歸。
果然、有點無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