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明天去學校嗎?」看著身邊忙碌幫著煮飯的小身影,井上哉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時值初冬,但現下明明是在開著空調的溫暖家中,那孩子卻一副很冷的樣子,帶起圍巾以遮掩身上的吻痕,此刻他甚至在悶熱的廚房幫忙,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浸溼,黏在皮膚上看起來頗為難受。
「嗯,要去。」黑子微微抬首,看了井上哉一眼,緊接著又開始查看烹煮到一半的食物。
「沒關係嗎?」
「大概……」黑子微微歪頭,眨了兩下眼睛。「沒問題吧?」
「……既然你覺得ok,我也不多說什麼。」井上哉接過平底鍋,準備煎幾個蛋。「如果發生什麼事,直接打電話給我。」
「嗯。」黑子有些感激地點點頭,會不會真的打電話求助是其次,但有人關心自己的感覺是真的很溫暖,在沒有親人陪伴之時,他很感謝井上哉為他做的一切。
「對了,放學在校門口等我,省的你又讓人欺負了。」
「井上先生明天要跟黃瀨君去攝影的吧?」
「中途溜走一下不會怎樣,況且,涼太他能自己照顧自己,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沒得談。」井上哉迅速截斷黑子的話,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著。
「……麻煩井上先生了。」黑子垂眸。說到底,自己還是一天到晚給別人添麻煩。
「別這個表情,又不是你的錯。」井上哉揉亂黑子的頭髮,接著把他往廚房外面推。「去叫涼太洗快一點,準備開飯了。」
「嗯。」
✽
隔日早晨,黑子無奈地看著睡得像死豬的黃瀨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去勉強對方起床,即使那人在前一晚極力要求想跟他一同上學。反正現在對方也不用參加晨練了,多睡一會兒也沒關係,黑子便隨意打點自己一番,出門去了。
心情有著說不出的低落,慢步到體育館,黑子卻因耳朵所捕捉到的球反彈於地之音,而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推開大門才發現,那一頭翠髮的少年正一人專注投著籃。抬手、躍起、投出,每個動作都優雅到無可挑剔,既確實又流暢,那是黑子無論如何都想要做到的程度,但也知道,自己的射籃技術慘不忍睹,加上赤司很以前早就不准他練習投籃的緣故,現在大概又更差了。
「綠間君,早上好。」無聲無息地走到綠間身後,黑子無比平淡地在球即將脫離綠間之手時開口叫喚。理所當然,那球華麗地撞上籃框後彈出。
「你搞什麼的說!黑子。」綠間一整個煩躁,這是在這些天裡,他第一次投失。
「普通的招呼而已。」黑子一臉無辜,逕自走到綠間身旁放球的籃子裡,拿起一顆球投了出去,劃出美麗拋物線的球,卻同樣擊上籃框彈出。「真可惜呢。」黑子歪頭。
「你這樣會進才有鬼。」綠間推了推眼鏡,撇頭,雖然不是有意,但他的語氣有些惡劣。「連制服也不換,帶一條這麼厚的圍巾,你以為這裡是文學部嗎?而且昨天還敢翹掉訓練,不盡人事至此也想投進?未免太天真了。」
天真?也是呢,以為只要努力,就什麼都做得到的我,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啊。
「我呢……」黑子倏地止住了動作,放下即將投出第二球的手,對綠間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眉宇間卻有著難以察覺的低落。「就算盡了人事,也沒有用吧……」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追上大家的腳步,幫不了青峰君、改變不了赤司君,更無法救助已經消失的征十郎君……
「你說什麼?」就算沒發現黑子的失落,綠間也從他的話語間發現端倪了,認識黑子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黑子說喪氣話,他不知道黑子身上發身了什麼事,但卻知道,黑子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
「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先走了,綠間君再見。」黑子沒有回答綠間的問題,只是向綠間微微一鞠躬。平常已經很淡的身影不知怎麼地,竟然又更加薄弱,甚至讓人產生少年會就此消失的錯覺。
「你等等!」綠間直接拉住黑子的手,硬是止住他的動作。「明明程度不好,卻不留下來練習,你、」未脫口的話,止於黑子覆到他唇上的手。
「正如我所說的,綠間君。」黑子又淺淺地笑了,冰藍眸子笑意繾綣,如同一潭清冽冰泉,沁人心脾。然而在綠間的印象中,黑子不是愛笑的人,更沒有在他面前笑過幾次。「練習對我來說,似乎沒有用了呢。你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已經不需要我的傳球了,況且,我也不會投籃,根本沒辦法幫上大家的忙吧。」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綠間不懂,才一天不見,為什麼對方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說著這樣的喪氣話,表情卻一點也沒變,好似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我沒有瘋。」黑子垂眸。「那麼,請綠間君好好練習,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可以教你。」
「什麼?」
「我說,我可以教你投籃!」他的耳朵通紅,表情則是不自然的僵硬。天知道,綠間是多麼努力,才有辦法說出這樣直白的話語。
「不用麻煩綠間君了。」
「不要自作多情,我教你只是因為在場上還需要你的力量罷了,你不在的話會很困擾的說!」
需要我的力量?不知道為什麼,黑子突然有些想哭,那是在被否定了那麼多次之後,第一次有人明確地表達出需要他傳球之意。
「黑子!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對於突然抱住自己的少年,綠間非常不淡定。
「不要。」
「喂!不要把鼻涕蹭到我的身上!噁心死了!」
✽
「真太郎。」赤髮少年揚起儒雅微笑,走到正吃著午餐的綠間面前。
所有人都對於這位不請自來的別班同學感到疑惑,一群人竊竊私語著,但卻引不起赤司絲毫的注意力。
「什麼事?」綠間一抬頭,便被赤司噙著的笑容嚇了一跳。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形容,他總覺得赤司的笑顏有著嗜血的恐怖。
「聽說下午你要教哲也投籃?」
「對。」綠間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這不是不行,只是你不了解哲也的狀況,怕是幫不了他。」赤司說著,竟輕輕地笑了出來,赤金的眼瞳閃過一絲戲謔,卻又被原先的溫雅取代。赤司微微傾身,將手搭在綠間肩上,不動聲色的使力。「所以,你還是不要去了。」
「你說什麼?你難道要放任黑子這樣下去?」一想到早上黑子一副要放棄籃球的樣子,綠間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我知道我再說什麼。」將另一隻手撐到綠間的桌上,赤司再度傾身靠近綠間,對方那翡翠般雙瞳所表露出那對黑子的擔心情緒,只讓他覺得煩躁。「我的意思是,哲也由我親自來指導,你可以不用來了,以免打擾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