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赤司家時,黑子的腦袋還有些混亂,渾渾噩噩走了一段路,他才像忽然想起什麼般,打開書包埋頭掏起手機。這本是很平常的一個動作,卻因為他不經意瞧見赤司借給他的、已經畫好重點的課本,而顯得沉重萬分。
赤司是真的很照顧他。所以他才懊悔著因為魯莽的言行,導致對方被父親責罵、處罰,而且他還一點忙也幫不上。不自覺咬唇,黑子盯著自己的腳趾,半晌才甩甩頭,編輯出一封簡訊,寄出。
回到家時黃瀨還沒回來,向井上哉詢問過後,得到黃瀨與青峰都得留在綠間家複習功課的不幸消息。黑子合掌,為那兩人默哀三秒,很快地把他們拋之於腦後。
在客廳晃了一圈,心神不寧的黑子又看了眼手機,但仍然沒有未讀訊息。想了想,他決定先去洗澡,順便整理腦中的凌亂思緒。
算是很常到赤司家作客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赤司的父親。
雖然自己的父親,黑子顏待他也不是很好,可至少他知道父親對另外兩位孩子寵溺至極,這讓他一度認為赤司家也是一樣。一點也沒想到,赤司的父親對待自己孩子竟是這樣冷漠,嚴厲,不講道理。說實話,他挺不喜歡這樣的親子關係,甚至幼稚的在心裡幫赤司父親打上壞人的標籤。
乾脆讓征十郎君也搬過來一起住算了......頭暈的黑子,邊想著不切實際的念頭,搖搖晃晃地離開滿是霧氣的浴室。
雖然已經疲累不堪,黑子卻沒有打算睡覺。趴在床上,他握著依舊沒有新訊息的手機,心不在焉地翻閱起赤司借給他的課本。
隨著夜愈漸深沉,黑子的眼皮也愈發沉重,加上無比催眠的課本,他只覺意識漸漸飄離。迷迷糊糊中,他用最後一絲意志,堅持著按亮手機螢幕,結果就跟先前一樣。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幾次手機,要說因為對方沒有回覆而失落,不如說擔心對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還想繼續等下去,無奈,身體的每一寸卻都叫囂著要睡覺,頂著頭暈還想與睡意做一番抗爭,最後卻徒勞無功,沉沉睡去。
隔天的早晨,黑子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睡得迷矇的他,只是隨手按下接聽鍵,便不發一語,不是起床氣不想講話,而是因為他又睡了過去。
聽著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輕淺呼吸,赤司發出一聲輕笑,他同樣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聽著那均勻的吐息,比起昨夜跪完,又被罰著抄寫,赤司覺得現下簡直比誰都還要幸福。
規律的呼吸中不時夾雜著些許含糊的夢囈,少年獨特的清朗嗓音染著睡意,竟比樂章還要動人,赤司閉上眼睛,放鬆繃緊的神經。
他和黑子兩人醒來的時間頗為一致,大概都是中午左右,而醒來的反應也出奇得像,同樣睜大眼愣愣地盯著顯示三小時左右的通話記錄。
「黑子,早上好。」率先回過神的赤司,話語裡有著笑意。
「早上好,征十郎君。」黑子的聲音則有些許的迷茫。「那個,請容我先去梳洗......」腦袋還沒開機的他,逕自掛了電話。
等到出了浴室完全清醒之後,黑子這才驚覺方才擅自掛斷赤司電話的大逆不道之舉,連忙播回去,二話不說就是先道歉,不只為了掛電話的失禮,也是為昨日害對方被罰跪的事。
「你是不用那麼在意。」赤司聽起來心情很好,語調都微微上揚。黑子幾乎能想像對方閉眼,微笑的愜意表情。「我覺得不錯呢,至少這樣能收到黑子愛的簡訊。」
「請不要開玩笑。」黑子蹙眉。
「沒有開玩笑喔。」異常認真的語氣。「非常抱歉,征十郎君…….不管做什麼我都願意,請給我補償你的機會…….黑子有時候還真能說出這種讓人措手不及的話呢。那封簡訊我會每天看的。」赤司掐著嗓子,模仿黑子的語調說道。
「請不要。」
「好啦,不逗你了。」赤司輕笑,化解黑子的窘迫。「昨天的試卷我改完了,做得還不錯。不過有些小觀念還不太清楚,今天有空吧?到你家教你。」
「這樣太麻煩征十郎君了。」
「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待會幫我按摩?」赤司不意外電話那頭傳來詭異的沉默。又一次覺得對方的反應很可愛,他開始有了每天打電話逗弄黑子,以維持好心情的想法。
「…….征十郎君不介意我技術不好的話。」良久,黑子悶聲。
「當然不介意。」這時赤司倒有些意外對方爽快的答覆,又隨意調侃了幾句之後,他才掛上電話。
之後的事倒也稀鬆平常,赤司到黑子家後,沒多久就開始指導對方的作業,不過,授課結束後的按摩時間,倒是發生了些小插曲。
甫回到家的黃瀨涼太竟悲劇的發現,他心心念著的小黑子竟跨坐在其他男人腰上,表情嬌羞地問「舒不舒服」,當然,這全都是黃瀨打擊太大下的腦補。事實上,黑子只是維持一貫的無表情,努力幫赤司按摩。
哭叫著「小黑子」飛奔過去的黃瀨,被赤司迅雷不及掩耳的側拐翻倒,後者還順帶把因自己翻身而險些摔下床的黑子擁入懷中。
「小赤司,你這趁人之危的變態。」
「成語倒是用得不錯,期待你的好成績,黃瀨。」面對黃瀨的血淚控訴,赤司只回他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再此之後的幾個假日,赤司都自動到黑子家報到,本來黑子還擔心對方又會被他父親責罵,但在知道赤司父親出國後,鬆口氣之餘,對在自己身上花時間的赤司也產生滿滿的感動。
相較之下,比起相處良好的他們,去綠間家念書的黃瀨覺得非常痛苦,而他也只能邊念,邊幻想旁邊坐的人是黑子,而不是板著臉的綠間和睡死的青峰。
很快到了考試當天,所有人皆各懷心思應考。
赤司感嘆藉補習之名跟黑子相處的日子結束、青峰則是絕望到不知道能不能合格、黃瀨懷抱莫名的自信,連走路都有風、紫原只想著『我想吃點心』、綠間盡了人事,只剩待天命,總得來說信心十足,而反應最正常的黑子跟多數的人一樣,都有些緊張,赤司雖然教得很好,他也努力念過,但卻還是不安,不過他給人的感覺還是冷靜過分......所以同樣被同學列為怪胎之一。
坐在教室裡,黑子雖然攤著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離考試還剩十分鐘之時,正瘋狂發著呆的他突然被叫了出去。
「綠間君,有什麼事嗎?」看著面前以三秒一下,不停推眼鏡的綠髮少年,黑子感到些許疑惑,並暗暗猜想對方是不是太緊張了。
「這個給你。」綠間拿出一個小方盒,突兀地遞到黑子面前,這下,黑子可以得知,對方的侷促不安絕對不是因考試緊張,而是要送朋友東西的害羞,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就算是他也會因此而不自在。所以他很體貼的沒有再推脫,淡笑著道謝。
「這是特製的滾滾鉛筆還有合格御守的說,不是特地為你準備,其他人也都有。滾滾鉛筆是我用向湯島天神求來的筆製作的,該有的儀式都沒有落下,絕對靈驗的說。」
不知是感動還是怎樣,黑子有些欲言又止,冰藍的雙眼直視對方。最後綠間看不下去,撇頭直接說了不用謝之後,黑子直直吐出了一個單詞。「......神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