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人,你糗了。讓岳父大人這麼生氣。』
在腦海中響起的是極其相似,語氣卻與此刻自己心情截然不同的調笑。
屬於另外一個人格的聲音。
「閉嘴。」赤司想也不想地命令道,但基本說來,自己的確是搞砸了,也就沒有多加堅持,便交出身體的控制權。
「井上先生,您好。」雙眸重新睜開的一瞬間,赤司的表情回歸於平靜,露出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溫雅微笑。「重新介紹一次,我是赤司征十郎。這副身體的第一人格。」
「啊?」驟變的語調和意義不明的內容讓本來要走的井上停下腳步,轉而滿臉狐疑地瞪回去,與那雙沉穩的赤眸對視好一段時間後,他默默坐回原位,打算先姑且先看看赤司要說什麼。
赤司也不囉嗦,該說恐怕井上哉也沒有閒情逸致聽他長篇大論吧?便單刀直入地把自身狀況交代完,直奔主題。雖然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卻因赤司言之鑿鑿而有了說服力。本來半信半疑的井上漸漸被打動。當然,是真的相信赤司,還是潛意識裡也不希望黑子轉學這件事沒人能得知。但這不會影響井上接下來的話語。
按原本的想法,他是決定把自己一人守了很久的祕密交代出來。那是關於黑子家族與黑子哲也的秘密,狗血的像是小說,卻又真真實實的發生在那小少年身上的故事。他本來以為自己便足夠護黑子周全,但想想還是太天真,只希望赤司聽完後,會因此更加照顧黑子,就算只是同情,只要對黑子好就好。赤司家是比黑子家更有實力的家族,如果有赤司幫忙,他相信不會有人能再傷害到黑子。
他真的不想,再一次看到那空色少年露出失落的表情了。
「哲也的母親在法律定義上已經死了。」宛若重磅炸彈的第一句話,井上哉頓了頓,在赤司疑惑的眼神中繼續往下講。「黑子顏偽照出死亡證明後,收養身為孤兒的哲也。但實際上,哲也的母親沒死,哲也甚至是黑子顏的親生兒子。」
豪門家中的秘辛赤司也是見怪不怪,雖然不了解對方此番話的意義,還是了然地點點頭,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口,「但您剛剛說哲的監護人是您。」
「嗯,是我雖然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但哲也的監護權確實歸我。」抿了一口咖啡,井上哉吸氣。「接下來便是重點了。拿到監護權後,我從黑子顏的秘書手中拿到一組信箱帳號,要我每天登陸收信。」說著,井上哉拿出手機,調出一封封信件給赤司看。
「我才發現哲也似乎認為帳號的主人是他的母親,每天都有寄信來。和秘書確認後,我才知道哲也母親實際上是處於被軟禁的狀態,為了不讓哲也起疑,他們才偽造出他母親還好好的假象。而我也出於擔心黑子的想法,便裝做他的母親與他聯絡,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知道哲也最近情況很糟糕的原因。」
井上哉靜靜等待赤司閱讀完黑子最新寄給自己的郵件,也就是黑子因翹課而向他道歉那晚所寄出的那封。
雖然是黑子的隱私,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助所有事都往心裡吞,打算自己默默承受的孩子。
黑子的郵件就向他本人般,平平淡淡,但字裡行間卻流露出滿滿的關心。開篇先問候母親的身體狀況,接下來是一連串諸如好好休息之類的叮嚀與祝福,貼心到令人感動,就算不是黑子母親本人,看了也會覺得溫暖。之後的內容便是他自己的近況,他說他在帝光過得很快樂,朋友們都對他很好。一大段篇幅全是一些與朋友相處的點點滴滴。
如果是黑子的母親,鐵定會因為這樣而感到欣慰。但赤司卻有些心疼,畢竟近日來,他們和黑子的關係降至冰點,所以這信中所提到的事件,都是幾個星期前所發生的。明明是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黑子卻記得很清楚,並認真寫了出來。
「哲也的信件都是這樣子,總是寫了很多你們的事。而且全部都是很開心的事情。可是……」井上哉示意赤司往下滑,幾下之後,原本空白的部分,出現了新的內容。「我本來以為這封信就到此為止,卻意外地發現哲也還寫了東西。」
赤司點點頭,繼續閱讀。與之前塑造出的美好生活不同,黑子似乎寫出了他真正的心情。
媽媽,我想去美國找您。我會唸好英文,溝通方面不用擔心。父親託井上先生給我的零用錢,我也有好好存起來,我也能打工,足夠養活自己,不會添麻煩的。可以嗎?
「哲也那孩子第一次寫出這種內容,讓我嚇了一跳,加上他這幾天的反常,才讓我覺得事態嚴重。你懂我為什麼會這麼想知道在哲也身上發生什麼事。」
「您有回信嗎?」
「還沒,我打算看今天與赤司君你談話的結論,如果能幫助哲也,我會勸他留在日本,如果不行,我會帶著哲也去找他的母親。」
「嗯。」赤司沉默了一會,才把黑子被趕出籃球部前後的事全都告訴井上哉。
「不可能!」果不其然,井上哉聽了後便馬上激動地反駁。「哲也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況且,那孩子更本沒有男朋友。你們在想什麼啊?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黃瀨涼太呢?」他蹙眉,情感上來講他當然也不相信,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黑子和黃瀨之間的相處就如同戀人一般。
「那天,涼太君和我一起在北海道。」
「……這件事我會去查,請放心。」難得感到混亂的赤司做下承諾。黑子顏的斬釘截鐵讓他有了一瞬的動搖。『在相信黑子這點上,我們都不及格呢……』他有些自嘲的對另一個人格說道。
場面一時陷入沉默,直到井上哉的手機傳來新郵件的提示。
井上先生:
井上先生,非常抱歉。昨天的內容讓你困擾了吧?跟井上先生聊天就像在和母親聊天一樣,非常開心,才沒有跟你說已經知道你不是母親的事。本來想就這樣聊下去的,但因為太累,有些神智不清,忘記把寫給母親的東西刪掉,讓你看到這麼軟弱的我……讓你擔心了,對不起。不過,我已經想通了,我不會放棄、也不會逃避。一直消沉下去不能解決問題,對不對?
另外,如果井上先生不嫌麻煩的話,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繼續用mail聊天。
黑子哲也
「原來哲也已經發現是我了……」井上哉重複把信讀了兩遍之後,才露出苦笑。「…..那孩子真的很堅強呢。」
「嗯,我同意。」赤司勾起唇角,眼神不經意地流出溫柔。「既然哲也振作起來了,我也就放心了。剩下的是我會解決,就請您早些回家去陪伴哲也吧。」
「真的十分謝謝你,赤司君。」井上哉起身,鄭重地鞠了一躬。「嗯….那個…..」突然抬起頭的井上哉,顯得有點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侷促模樣。
「啊啊,我懂,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哲也的。」赤司再度一笑。「這也是為他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