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沙漠,寂靜,荒涼,詭秘。縱然天上繁星閃爍,環顧四周,仍然是漆黑一片。
我怕了。張口呼叫,然而聽不見自己的嗓子;我再嘗試用力呼喊⋯⋯翦翦的風淒厲地刮著,似在回應,代替著我發不出的聲音⋯⋯站在沙漠中央,滾滾沙塵包圍著我,吞噬著我⋯⋯
茫然失措。
衣襟被輕輕拉扯。然後,一只小小的軟綿綿的手怯怯地握住了我的。回過頭來──喔,是一個小孩,兩個小小的髮髻還只到我肩膀。我潛意識伸出一隻手一拉,把她的身軀擁了入懷。黑暗的沙漠上,連小女孩的面孔也未看清,但那親近的感覺,那相依為命的感覺,卻像與生俱來的裹住了我。我只知自己務必保護這迷失顫抖的女孩。
『嗖』──
女孩隨著翻飛的沙麈消散。我還抱的雙臂因失去重心,往內摟去,撲向了自己胸膛;同時,因本來摟得太緊的東西消失,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躹,在跌倒之際,我前額撞在一個厚實的臂彎裡。
抬起頭來,星光把眼前人的輪廓照出了個光環,然而在這人的影子下,仍是看不見光環下的容貌⋯⋯我只知道這是個很熟悉的人,是可以依賴的人⋯⋯任由這人牽住自己的手,便跟隨著那背影向未知的方向走去。
突然,我站住不動,牽著我手那背影狐惑地止步。然後,大手試圖繼續拉扯著我繼續走。我卻堅持站著。因為我聽到⋯⋯聽到了聲音!?
是琴調吧?這沙漠如此寧靜,不,幾乎是死寂的,我聽到了整個晚上的第一下聲響⋯⋯但,眼前的背影好像聽不到?這琴音的韻律⋯⋯我好像曉得的?是甚麼呢⋯⋯?
記不起來。大概是一首久違了的歌罷?像是從遠古以來便已在我的血液裡擊拍著的歌⋯⋯哀怨的曲調,引起了我的共鳴。前面那人著怒了,一踩腳,竟然放開了我的手,向前邁步。我也不挽留,但覺琴聲越來越清晰了⋯⋯琴音之上,一把純淨悅耳的嗓音徐徐響起,斷斷續續的歌聲,卻是讓人聽了好舒適的天籟⋯⋯
『金風玉露 一相逢會無期
⋯⋯⋯鴛鴦蝴蝶⋯⋯廝磨永恆⋯⋯
君心意難留⋯⋯可奈何
日吐東方⋯⋯日西墮⋯⋯
縱深深孺慕⋯⋯
綿綿依戀 痴痴等待
⋯⋯』
好想辨認聲音的來源,但當我仔細的傾聽,旋律卻開始四方八面地飄盪著,回音悠揚著,越發聽不真切,辨不明方向⋯⋯
身前的人走了一丈遠,忽然消失如煙滅!我驚恐!我錯愕!手下意識握緊了一下,卻甚麼也抓不住⋯⋯只是望著空氣在我掌心中溜走⋯⋯如此信任的人,不要再管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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