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醫生進進出出,侍衛也佇立左右,所有人團團圍繞掛著華麗布幔的大床。崔斯一向覺得臥室挺寬敞的,現在卻巴不得這裡的空間能有兩倍大、三倍大,足以容下全城的醫者。
「診斷出問題了嗎?不然夫人又沒受傷,怎麼會突然昏倒到現在都不醒?!」崔斯焦急的詢問,但每個醫生都說「並無大礙」。
騎士被派到城中找出所有會醫術的人,崔斯則無助的坐在床邊,握著妻子微涼的手。因此當昏睡多時的人突然眨了眨眼睛,崔斯喜極而泣。
「妳醒了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伊西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臥室裡。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離城數日的丈夫就坐在身邊,眼眶還泛著淚。
「我在作夢嗎?」
「說什麼傻話⋯⋯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崔斯心疼的輕撫柔軟滑順的頭髮,伊西則看著久別的丈夫,躺在膨軟的枕頭上左右擺頭。
「妳也真是的,怎麼會自己跑出來迎敵!而且都能砍下賊人的指頭,怎麼反而是看到我就昏過去,我有這麼可怕嗎?」
方才甦醒,伊西還有些糊塗,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而且房裡有好多人圍著自己,各個一臉憂慮。
在床邊為伊西擦汗的艾莉,見夫人沒說發便自動的解釋起來:「大人,您誤會了,是因為夫人的母親當夫人的面揮劍自殺,從那之後,夫人只要看到飛濺的鮮血都會昏倒。」艾莉說話的同時,昏倒前發生的事在伊西腦中快播重演,想起自己為何昏倒,也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崔斯真的回來了。並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麼期待,也一直盼望他快回家。
「艾莉,誰讓妳多嘴了!」伊西無力的訓斥卻只讓崔斯越感羞愧。
「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血腥殺戮本來就不是她應該見識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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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桑端著換好水的臉盆回來,剛好聽到伊西說話的聲音,激動的來到床邊。
「感謝神啊,夫人您醒來真是太好了!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了嗎?」蘇桑連珠炮似的說著。
腦袋還迷糊著,伊西只輕輕的「嗯」了一聲,崔斯便接著說:「把吃的都端到房裡來,動作快!」於是又有一陣人員進出,終於只剩下夫妻二人,還有一桌子的餐點。
伊西先嘗了幾口栗子沙拉,卻發現崔斯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崔斯?」崔斯應聲抬起頭,眼神對上的剎那伊西就讀懂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不需要感到慚愧。您不在,我本來就應該幫您照顧好領地。」
「那些匪徒已經就地正法。事情的經過我也聽說了,失職的蓋倫已經被流放,我也會親自整頓整體的防禦工事。」
「流放?!」雖然沒有血緣,但崔斯可是叫了蓋倫那麼多年的叔叔。
崔斯嚴肅而哀傷的回答:「公歸公,私歸私。這回若不是妳,城裡的無辜百姓可能都要遭殃。最該千刀萬剮的是,還讓妳受到驚嚇。如果妳因此受傷了,或更糟⋯⋯沒能醒過來,我就算殺他千百回也無法彌補。總之必須嚴懲,是誰都一樣。」
「我也沒那麼脆弱。」
「這麼說也是,看妳拿劍的架勢,還聽說妳指揮應對的威風,絕對沒有人比妳更適合作我金龍騎士團長的夫人。」崔斯一臉得意說著,「但下不為例,應戰這種事以後還是交給士兵吧!妳昏倒,我的心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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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無月的晚上外頭一片黑暗。兩人平靜的對坐用餐,享受久違的溫馨和樂。
「崔斯這趟出門,找到晶燄花的主人了嗎?」伊西嘴裡咀嚼著,吞得下的是食物,吞不下的是心中的好奇。
「沒有,但都過這麼多年,以後不再繼續找了。」剛徒手抓了焗烤秋蟹來吃,崔斯不加思索的回答,才說完立刻後悔,很想打爛自己講話不經大腦的嘴。
「如果找到了,崔斯想做什麼?」
崔斯忽然想起,這件事應該只有加瑞知道。而伊西現在竟像閒聊般溫柔問著,甚至比加瑞得知他要為此丟下新婚妻子出門時還冷靜。崔斯聽得不寒而慄,手一抖,蟹螯墜地。
「沒、沒有要做什麼,就⋯⋯物歸原主,對,物歸原主。那個⋯⋯妳怎麼知道這件事?」
「蓋倫叔說的,說崔斯一直在找送你花飾的紅髮女孩。」
「我應該早點放逐那老頭的。」崔斯壓低聲音碎念著。沉默一陣子,崔斯才提心吊膽的問:「伊西答應過,會誠實告訴我妳的感受⋯⋯」
「是,崔斯想問什麼?」
「妳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啊。」澄澈、閃亮、無辜的眼眸直盯著崔斯。
「我只是順道往東谷的小溪去看看而已,當時我就發誓這次是最後一次了。妳不開心的話,打我、罵我,或要我做什麼賠罪都可以。」
「我真的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開心。以侯爵大人的身分、地位,有幾個情婦、紅粉知己是正常的。我只希望崔斯可以把她們帶回家照顧,不要藏在外面,反而更容易讓人說閒話,那我才真的會不高興。」
聽完這樣的答覆,崔斯不知該作何感想:眼前的她到底是心胸寬大,還是⋯⋯這個女人對自己根本沒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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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時,床鋪的另一半又是空蕩蕩,但伊西已經習以為常。梳妝、用餐,然後開始每天的工作。
馬卡翁前天說舞會廳可修復的部分都處理得差不多,今天去看看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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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舞會廳門外,伊西深呼吸,清除由兒時記憶而生的期待,才推開大門。果然,還需要費一番功夫裝潢整修才行,但至少現在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室內空間,壁面、地板完整,抬頭所見也不在是天空,圓拱穹頂已恢復如初。
伊西腦中盤算著:還需要木作、石材、金屬器,掛毯已全部燒毀,也許可以改成壁畫,而且還要記得通知金工師傅,吊燈可以做得更加精緻細膩,晚些時日再送過來。
「真沒想到醫療魔法還可以這樣使用呢!」背後突然冒出男人的聲音,嚇了伊西一跳,「抱歉,夫人,是我失禮了。」
伊西回頭看到說話的人──是路卡──微笑回應:「不,是我自己失神,沒注意到您來。這段時間辛苦了。」
「哪裡,能夠見識並學習科斯家的醫療魔法,是我的榮幸。」
「為了城民的安全,避免昨日的狀況再發生,我和城主大人討論過,要麻煩爵士為所有城門、城牆設下防禦魔法陣。」
「城主大人同意了?」路卡難以置信。自從來到德拉哥,他不知道已向侯爵提議多少次,但從沒得到首肯。
「是,城主還希望您盡快著手行動。」
「遵命!」路卡雙手抱拳接下任務,「另外可否冒昧請教夫人一個問題。」
「您請問。」
「夫人,我們以前認識嗎?」
「爵士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昨天看夫人迎敵的架勢,好像在哪裡見過。此外,夫人似乎對我的能力也瞭若指掌。」
「您說您師事尼古老爵士,也許是在帝都哪裡碰過吧。」伊西猶豫的回答。
「夫人這麼說也有道理,那麼屬下先行告退。」即使心中疑惑未解,路卡仍鞠躬後退三步,最後站直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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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完舞會廳修繕需要跟工匠溝通的細節,回書房的路上,伊西有些懊惱。昨日竟然一時情急,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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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路卡,我們的確認識,只不過你認識的,並不是宰相千金的伊瑟拉。為了學習魔法,我偽裝成孤兒衣薩,避免非必要的麻煩。你以前總覺得尼古老師因我年紀小,對我偏心,所以常捉弄我,但又像親弟弟般照顧我──這些我始終銘記在心。但我的這個身份,是只有父親和母親才知道的秘密。其中原委太複雜,請原諒我不能向你說明。
伊西心中暗想著,胸口隱隱有些酸楚刺痛。──這是什麼感覺?現在的感覺是愧疚嗎?
自從找到地下秘室,伊西發現自己開始出現不太熟悉的情緒波動,難道這是某種後遺症?或者是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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