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和蘭特昨夜抵達伊西的所在。大雨讓視線模糊,清晨雨過天青才發現,這間黃石屋其實佔地不小,裡面也很寬敞,根本是一棟小別墅。屋內不見任何奴僕,但房間、食物、用品只要伊西開口,就會適時準備好。晚餐和午餐一樣,在蘭特和伊西進入起居室時已像變魔術般擺在桌上,不過現在卻少了一人份。
「夫人,羅德爵士不一起用餐嗎?」蘭特問道。
伊西一整個下午把自己關在房裡,現在似乎很餓,已逕自吃了起來。她吞下口中的酪梨沙拉才回答:「我請羅德出去幫我接個人進來。還有,我中午說過了,想叫伊西或伊瑟拉都可以,不准再叫我夫人。」
蘭特覺得伊西應該是還在氣頭上,連忙替崔斯解釋:「我們出城前剛好牛王燃烽火求援,所以崔斯得先趕過去看看,才留我在這裡保護⋯⋯」
伊西顯然並不想聽,於是打斷他:「再提那個人,就請你離開。」
「是,夫⋯⋯伊西。那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問啊。」
看伊西這麼無拘無束,說起話來宛如正在和多年老友聊天,蘭特也直白的問了:「我很好奇,這些食物是怎麼來的?」
「喔,這個啊,既然『神域』讓你進來了,告訴你也無妨。這些都是『舍仙』準備的。祂平時就一直照管著這個地方,如果有人來,也會照顧住客的生活起居。」
「舍仙?」
「祂是服務神明的仙靈。」
「另外妳說這裡是『神域』?」
「對,這裡在遠古時代是女神舞尹的居住地。神明全面撤離人界回天後,她便把這裡留給她的後人,也就是龑安的王族。」蘭特沒想到自己一心只想趕快找到伊西,卻和崔斯闖進這麼神聖的地方。伊西像是看穿了他心思,接著說,「不用覺得冒犯,既然你過得了橋,就表示你有資格待在這。否則,舍仙也不是以友善著稱的,祂才不會讓你好過,更不可能招待你。說實話,見你出現在這裡,我才真的嚇一大跳呢。」
「我哪裡不友善了。」小孩的聲音抱怨。
「好、好,算我說錯話,舍仙祢人最好了,只是喜惡分明而已。」伊西說著咯咯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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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羅德還是沒有回來,不知是去了多遠的地方。兩人對坐吃著早午餐,伊西突然向蘭特提議:「你來了這幾天都跟我待在這屋內,應該很無聊吧!今天天氣不錯,待會我們出去走走。」
飯後來到屋外,看伊西只穿著單薄的連身裙,蘭特趕緊解下斗篷給伊西披上。伊西身材嬌小,蘭特的長斗蓬下擺拖到了草地上,被陽光下融化的雪泥給沾濕。
「唉呀,蘭特的斗篷都髒了。」
「沒關係,髒了再清洗就好。這融雪天最冷了,伊西小心別著涼。」
「那我們走吧!」伊西才說完,一匹毛色銀白的馬像是收到指令般跑來。
蘭特定睛一瞧,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和崔斯再怎麼快馬加鞭,只追得上羅德爵士,卻趕不上伊西:「這是晨星神駒嗎?」
「沒錯。喔對,蘭特也騎馬吧,等會兒順便去打獵,招待晚上的客人。」
客人想必就是羅德爵士去迎接的人。不知道會是誰?──蘭特邊想,邊走到樹下解開坐騎的繫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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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騎到鄰近山腳下的一個獨立小丘。伊西輕盈的滑下馬時,蘭特才注意到光滑的馬背上什麼也沒有,驚訝的問:「伊西騎馬不用馬鞍嗎?」
「對,快雪不喜歡束縛。話說回來,又有誰喜歡呢?」說完,伊西的腳步停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小石碑前。她將一隻手放在石碑頂上,掌心冒出小小的火花,緩緩燒灼掉石碑上厚厚的青苔,邊說:「真的非常抱歉,我太久沒來看您了。」
即使青苔已去除,石碑上也不見任何字符圖樣,蘭特疑惑的問:「這是?」
「雖然我完全沒有印象,但母親大人說這裡葬著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救了我一命。」
「那這個算是墓碑囉,但怎麼也沒有刻名字?」
「這我也不知道,但一直都是如此。只記得母親大人以前都會帶著我來謝恩,並且囑咐絕對不能踐踏這座小丘,打擾死者安寧。」
趁伊西閉上眼睛,靜靜在墓碑前悼念,蘭特在附近繞了一圈。大概天氣太冷了,沒找到什麼花朵,倒是有結了鮮紅果實的雙花龍葵,便揀了一束,置於無字碑前。
伊西睜眼時甚是驚喜,不禁讚賞:「蘭特,謝謝你,真是太美了!」
「這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妳剛剛跟恩人說了什麼嗎?」蘭特問。
「是啊,母親大人過世後就沒再來了,這中間發生好多事。算了,不想那麼多。走吧,說好要打獵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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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馬後,兩人先在草原上悠哉的漫步。
「我們現在也還是在神域裡嗎?」蘭特不確定的問。
「對,現在舉目所見的範圍都屬於神域。」
「真是廣闊,而且還有好山好水。」
「但沒有人的時候也是挺寂寞的。」伊西說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蘭特卻聽得清楚,並暗自竊喜自己是那個陪著伊西,不讓她寂寞的人。
兩人又靜默的騎了一會兒,蘭特環顧四周說:「這附近都沒有獵物的蹤跡,看來我們得換個地方,不然今晚可能沒東西宴請客人了。」
伊西也同意蘭特的看法,於是拉動韁繩,轉向前往山邊的小樹林。兩人沿途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搜尋著獵物。忽然,右前方出現動靜,蘭特正要加速,身旁卻有一道白光竄出,然後就看到自己的斗篷已在前方,而且正離自己越來越遠。這下蘭特總算見識到了,羅德爵士所言不假──晨星神駒固然是好馬,但伊西的騎術也是不得了。
蘭特嘗試跟上腳步。靜靜來到伊西身後時,只見她在行進間拉滿弓,一箭毫不猶豫的激射而出。然後就聽到小鹿的慘叫,接著是肉體倒地的聲響。
「聽騎士們議論說,你們巡訪的路上,妳的一箭意外救了崔斯。看來,那並不是運氣。」
伊西原本得意的笑臉瞬間變調,面無表情的說:「是不是,那都不重要了。」
「對,不重要。我去把獵物撿回來。」蘭特尷尬的不敢多看伊西一眼,帶著劍跳下馬,本想給獵物一個痛快,卻發現一枝箭射入腦門,小鹿顯然沒有多受苦就一命嗚呼。
當蘭特讓馬駝著獵物迎面走回來,伊西才發現騎士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還微微顫抖。她伸手摸了蘭特的臉,驚呼:「你怎麼這麼冰涼啊?!」瞬間蘭特就感覺到一股暖意流向自己,伊西等了一會兒又問:「感覺好點了嗎?」
「好、好多了。」體溫的恢復讓蘭特的腦袋也醒過來,害羞的閃躲。
伊西順勢收手,並脫下斗篷,物歸原主:「看來你比較需要,我其實並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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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中,遠遠就看到有兩個人站在小別墅門前。應該是羅德帶客人回來了!
跳下馬,伊西熱情投入另一個中年男人的懷抱。
「見妳氣色不錯,我總算可以稍微放心。」男子拍拍伊西的頭說。
「謝謝您特地來一趟,舅舅。」
「我就妳這麼一個可愛的外甥女,我怎麼可能不來。收到妳求助的信,我只派人給關老傳話就急忙趕往德拉哥。結果侍女說妳出城了,讓我再往東走。還好有遇到妳的侍衛帶玉葉信物給我,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進來呢!」
「抱歉,突然發生了點變化。您這樣跑出來,回去關老不會為難您吧?」
「你們解決了他近期的心頭大患,他現在開心得很,還說要找時間和清泉領主一起造訪德拉哥,我相信他不會介意的。」伊西的舅舅顧著敘舊,此時才注意到一旁的蘭特,疑惑的問:「這位是?剛剛心想跟妳在一起的肯定是外甥女婿,但⋯⋯你們夫妻怎麼了嗎?」
被問到不想回答的話題,伊西趕緊轉移焦點,幫兩位互相介紹:「舅舅,這位是蘭特男爵。蘭特,這位是我的表舅,巄關的大將軍巄嶂。」
「大將軍您好。」
「你好。」巄嶂點頭示意,又繼續問伊西,「你們上次來訪短暫,我後來才知道清泉領主傳訊中,有特別提及你身上的封印問題。而且妳信中說,妳找到家傳的神之卷軸啦?」
伊西環視身邊的三個男人,說:「舅舅,這事也那麼不急。知道您大老遠跑來,下午特地去打獵好給您接風。大家應該也都餓了吧?羅德、蘭特,麻煩你們把獵物送去廚房。今晚,我們先享用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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