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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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開口前,大家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自從巡視領地回來以後,這句話已經成為訓練或工作結束,宣布解散的口令。
「我說團長啊,你要不要乾脆問路卡老大人,有沒有什麼追蹤魔法之類的,可以讓你隨時知道夫人在哪啊?否則大伙都跟你在這,你不知道,我們哪知道。」第納丹無奈抱怨。
「哪那麼多廢話,去找啊!找到速速來辦公室回報我。」崔斯命令已下,轉身離去,金龍騎士團裡的資遣士兵朝四面八方解散,開始動作。雖然無聊,但這任務通常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夫人大多是在臥室、書房或起居室,偶爾會在城堡裡巡視。然而,今天士兵跑了大堂、宴會廳、舞會廳、廚房、花園等處,在城堡裡裡外外的找,就是不見目標人影。
羅德和艾倫,團長夫人陪嫁的侍衛都在書房外待命,但房裡空無一人,問了侍衛,兩人都三緘其口。士兵又分別在臥室和廚房找到夫人的貼身侍女,梅莉正整理著床鋪以及服飾,蘇桑監督著侯爵和夫人午餐的準備。比起沉默是金的侍衛,侍女友善的回應,但答案一樣無用:「夫人讓我們都別跟著。」這些人明明應該隨侍在側,現在非但沒有,甚至也無法提供一個答案。一無所獲的士兵紛紛回到訓練場集合,祈禱其他人有收穫,但看表情就知道,沒人有辦法給老大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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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文書工作──最近巡防與守衛都做了不少調整,各個負責的分隊長都要按時呈交報告,回報成效並檢討,雖然這對崔斯和手下武人都是挑戰,但為了防務不再雜亂無章,如此紀錄和管理是必要的──崔斯從椅子上站起來,展開雙臂、拉伸腰桿、拍拍雙腿,卻見加瑞帶著烏爾管家進來。崔斯不耐的罵道:「我又沒有要找管家,帶他來做什麼?」
「士兵分頭找了,但都沒有找到。我路上巧遇管家就順口問問,他說他早上是有看到夫人,但想單獨跟團長報告,所以我就帶他來了。」
「那你先出去吧!」崔斯一臉嚴肅的說,加瑞如釋重負,趕緊開溜,還不忘將門關上。辦公室只剩下兩人時,崔斯才開口問:「所以烏爾,你想說什麼?」
「這個,該怎麼說⋯⋯」
烏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崔斯不禁怒火中燒:「一個大男人,有話直說,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看了就煩!」
「我本來不應該多嘴的,但如今您都回來了,夫人還這樣讓士兵遍尋不著,我想我還是有必要向您稟報。」
「少廢話,講重點!」
「其實您不在城裡那段時間,夫人就會像現在這樣,突然失蹤個大半天,有時只是用餐時間不見人,有次甚至三更半夜才從外頭回來。」烏爾盡可能簡潔但意有所指的說,預期這位沙場武將會拍桌大罵。夫人最好也錯過和侯爵一起午餐,自己的話就會更加有說服力。最好夫妻倆可以大吵一架。他就可以趁機向城主討回說好聽是由夫人負擔,實際上根本是剝奪的權力。先是發薪,後是收租,這兩個最有機會從中揩油的差事,現在都不再經過他這個大管家之手,害他的荷包大大縮水。
未料,侯爵只給了他一個冷笑。
崔斯斜坐在跟書房的軟墊扶手椅相比簡直克難的硬木椅上,擠出耐心聽完管家的話。表情冷峻的臉龐映著胸口晶燄花飾的橘紅閃光,好似隨時會冒出火。
「烏爾,念在你是初犯就算了,但夫人愛去哪、做什麼是她的自由,不用你操心。我現在只想知道我的夫人在哪。」烏爾聽著不禁懷疑,這位侯爵是太單純,沒有聽懂他的暗示,還是真心的信任。見烏爾不說話,崔斯已失去耐性,接著說:「你不是告訴加瑞有看到夫人?知道就快說,沒有的話就滾。」
管家被罵得回過神,趕緊回答:「是,報告侯爵大人,早上夫人離開書房,我看到她往沒人住的南迴廊方向走。」
「知道了,退下吧。」崔斯說著,邊整理桌面,抓起配劍,也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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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悻悻然走出訓練場時,士兵已擠入附設食堂用餐。崔斯不久也邁開大步,往城堡的南迴廊移動。他邊走邊想,剛剛好像對大管家太嚴厲了。伊西曾說,她會安排僕人循序漸進的把沒有在用的房舍都整理一遍,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可以讓她消失,又沒有其他人找得到的地方只有一個,是只有他們夫妻倆才知道的秘密。想到他們有共同的秘密,讓崔斯不由得會心一笑。
點了蠟燭,走下階梯,灰暗的地下走廊底端,門縫滲出搖曳火光。崔斯筆直前行,門內突然看起來像有熊熊大火在燃燒。大驚之下,崔斯顧不得手中蠟燭重摔在地,斷成兩截,然後熄滅。他衝刺撞向木門,卻像撞上一面山壁,肩頭傳來疼痛,門卻不為所動,只發出巨大聲響。
「伊西在裡面嗎?是不是燒起來了,妳快出來!」崔斯邊吶喊,邊咚、咚、咚用力而急促的捶著從來不肯為他而開的門扉。惶恐讓短暫片刻彷彿過了天長地久。門終於緩緩退開,一個嬌小的女人出現在門後,地面上的蠟燭穩穩站著──這唯一光源將室內照得黃燦燦的。但,房內一切如故,滿架子的書冊安然無樣,人當然也平安無事。崔斯揉揉眼睛,再環顧檢視。難道剛剛只是自己眼花?
「崔斯怎麼來了?」伊西話才說完,整個人被結實有力的雙臂環抱。
「妳沒事吧?」沒有聽到伊西親口證實,崔斯就是不安心。
「我沒事。」
「沒事就好。午餐時間快到,卻到處都找不到妳,剛剛好像還看到這裡頭燒起來,嚇死我了!」
快喘不過氣的伊西輕推崔斯的胸口,才有辦法抬起頭來,看著丈夫漸漸從慌張中和緩過來。
「真的沒事,我很好,也沒有東西燒起來。」
崔斯鬆開環抱,改將手搭在伊西肩上,像跟孩子說話般,溫柔的說:「這裡空間小又都是易燃物,點蠟燭多危險啊!怎麼不把東西拿回書房慢慢看?書房還有舒適的桌椅。」
「樓上也有圖書室,所以我想這些書特別存放於此,肯定有其原因。」
「這麽說是沒錯,那妳千萬要小心,知道嗎?」崔斯說著,瞥見伊西手中老舊泛黃的紙張,寫著一種看不懂的文字,好奇的問:「這寫的是什麼?看起來不像帝國通用的文字。」
伊西匆匆收起卷軸,似乎很怕別人看到裡面的內容,最後指著卷軸外側的斑駁名條,上頭有和內頁同樣龍飛鳳舞的複雜符號,說:「這是龑安改用神威帝國通用字之前所用的古文字。」
「原來有這種東西。伊西看得懂?」
「母親大人教過我。」
「那這裡面都寫了些什麼?」崔斯只是好奇隨口問問,伊西卻突然轉身將卷軸放回架上。
「也沒什麼,就是一些龑安的傳說往事,我也只是無聊來隨意翻看,也許能更了解母親和祖先。」
其實,傳說故事是旁邊的裝訂書,這份卷軸是更重要的東西,正是母親要自己回來龑安尋找的東西。
「很棒啊!有空也說給我聽,好嗎?」
「嗯。」
「那就這麼說定了!現在,先去吃午餐。記住,再怎麼認真、再怎麼忙,作息都要正常。管家說我不在的時候,妳三餐都不正常,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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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死前,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用魔法在伊西腦中雋刻,絕對不會忘記的遺言:「伊西,我的繼承人,妳一定要回到龑安,找出舞尹聖卷,解放……」為此,伊西答應了父親其實暗自希望拒絕的皇帝賜婚撮合,回到現在已納入帝國版圖,並更名為德拉哥的龑安。
回到龑安只是開端。《舞尹聖卷》是傳說中龑安王國的開創者,第一代蟠龍王從母親女神舞尹那裡接手的聖物。然而伊西從沒聽祖父或母親提過,史冊亦無記載。原本毫無頭緒的任務,卻因為崔斯而得來幾乎不費工夫。第一次和崔斯到這個地下秘密空間,伊西就直覺《舞尹聖卷》一定在這裡,彷彿受到召喚般開啟了塵封之門。因為對帝都大神殿中各式聖書的印象,起初誤以為這份聖卷也會是一部華麗厚重的書冊,卻忘了那是數百甚至上千年前,天帝神決議要眾神全面回歸天界,斷絕與人間直接往來時期留下的古物。因此,多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這份外觀樸素不起眼,卻蘊藏涵龑安王族魔法核心秘密的書卷。
現在,東西是找到了,但母親斷氣前沒能把話說完。初步瀏覽翻閱,伊西只能推測,母親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遺言,需要被解放的似乎正是自己本身,而方法也的確就在《舞尹聖卷》裡。然而,解開母親的魔法,等於消除長久以來的信念。伊西不禁想,不再確信自己必須回到龑安後,接下來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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