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北,進諾威森林前的草原上,三批馬正追趕著一頭羊。遙遙領先的白馬上,一名黑髮女獵人的箭已經搭在弦上。羊兒聰明的轉了彎,躲進樹林邊的亂石堆。
「姊,我看算了吧!這樣根本無從瞄準,馬也進不了亂石堆。」騎著棕色駿馬的少年,追上來勸道,「早上已經有獵到兔子,我們也不至於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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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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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離弦急速飛出,小羊慘叫一聲倒地,沒能逃出女獵人的百步穿楊。兩名僕人駕車上前收回獵物時,女獵人回頭,發現原本就落後的第三批馬不見蹤影。
「彼特,怎麼沒看到莉亞?」
兩人四處張望。不一會,聽到樹林方向傳來侍衛的叫喊:「小姐,別再進去,森林裡有很多野獸呀!」
「姊,莉亞該不會跑進樹林了吧?」
「我們快過去看看。」姊弟倆策馬入林,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四名侍衛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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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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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呼救聲劃破天際。只見前方樹木間黑影晃動,一位少女跌坐在地,身旁倒了兩名士兵。
彼特一箭擊中眼睛,卻只讓黑熊勃然大怒,直撲距離最近的莉亞而去。
女獵人見情況不妙,急踢馬刺,同時抽出懸掛馬側黑金雙劍中的黑劍。女獵人緊閉雙眼揮劍,伴隨著巨熊的怒吼,一只熊掌已落地。
後方趕來的羅德爵士一劍刺穿其胸膛,艾倫騎士則以披風擋在兩位女士和野獸之間,黑熊嗚咽一聲,倒地喪命,血一滴也沒有濺到女士們身上。
「夫人您沒事吧?」艾倫緊張的問。
「沒事。」伊西邊回答,這才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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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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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帝都宰相府內,布蘭溫夫人正監督著僕人將烤好的羊肉端上桌。希波拉公爵近日難得有空和家人共進晚餐,桌面上餐點特別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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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這隻羊是我們今天獵到的,很厲害吧!」十五歲的小女兒阿珈莉亞興奮的向父親報告。
哥哥彼特聽了忍不住吐槽:「妳根本只騎馬在後面吆喝,好意思邀功。」
「明明就是你們都不等我。」
「妳的騎術實在太差了,等妳肯定什麼都獵不到。」
「不公平,姊姊騎的可是御用的晨星神駒,我哪追得上,哼!」
「而且你還隻身闖入森林,要不是姊姊反應快,也不顧自己的安危,我看你都命喪黃泉了!」
「不過這樣我們今年剛好可以給爸爸做一件新的熊皮大衣嘛。」
這才入座的布蘭溫夫人看不下去,開口制止:「你們兄妹適可而止,飯桌上吵什麼吵!」
「莉亞,騎射除了天份,也要努力,喜歡打獵就多練習。還有絕對別再隨意脫隊,知道嗎?」希波拉公爵和藹的勸著小女兒,接著轉向長女,「這隻羊只在眉心中了一箭,是妳的傑作吧,伊西?」
小名伊西的伊瑟拉還沒開口,弟弟彼特先讚嘆起來:「爸,我跟你說,我們追這隻羊到亂石地,本想放棄了,沒想到姊姊還是一箭穿過草石,擊中獵物。」
「這沒什麼,明年就看你表現了。」伊西謙虛的說。
說到明年,彼特突然感傷起來:「下一次再跟姊姊一起打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對呀,感謝魔族才讓我們多三個月相處的時間。」莉亞附和。
布蘭溫夫人聞言立刻糾正自己的女兒:「住口,魔族入侵可不是開玩笑的!」
「對不起,」莉亞低頭致歉,「不過姊夫在婚禮上丟下姊姊,毫不猶豫揚長而去,然後就三個月沒消沒息,連封信都沒有,超無情耶!」
「莉亞,侯爵是保家衛國。當天那麼多貴族騎士在現場,就不見一人挺身而出。能和他成為家人,我們該與有榮焉。」公爵教育著天真爛漫的幼女,「現在戰事已平,防線也整頓完畢,侯爵很快就回來。伊西,妳該為動身準備了。」
「是,父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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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邊閒聊,邊享用著狩獵而來的美味。甜點上桌時,莉亞又找到新話題:「爸爸,露比今晚舉辦生日舞會,邀請卡前幾天就送來了,但媽咪說要徵得您的同意⋯⋯」說著還噘起嘴,滿臉委屈。
「妳想去就去吧,別闖禍,早點回來。」
「太好了!」莉亞開心的手舞足蹈,手中湯匙差點飛出去,「姊姊,我們一起去!」
「不了,我不愛這種場合,再說我還得收拾行李。」
「別這樣嘛,只要有姊姊在,那些貴族子弟總是圍繞著我們,邀我們跳舞,那才好玩!」莉亞抓著伊西的手臂,扭動身體央求著,「媽咪,也幫我勸勸姊姊嘛!」
「婚禮後妳多關在家,是該出去走動走動。」布蘭溫夫人只是應女兒要求搭話,沒想到公爵也附和:「妳阿姨說得對,舞會也不只是跳舞玩樂的地方,為了妳的侯爵丈夫,妳也該出席些社交活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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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晚餐後,由彼特擔任護花使者,帶著姊妹前往財政大臣亞雋的府邸。大門口的僕役負責任的大聲報出來者名號:「德拉哥侯爵夫人到。科斯公爵公子、千金到。」
屋內,舞會還沒正式開始,大家喝著紅酒、吃著起司閒聊。
巴達伯爵之子詹姆,以及前兩年獲封男爵的桐亞伯爵之子柏曼聞聲走近剛抵達的賓客。較年長的柏曼率先開口:「還以為妳打算無聲無息的離開,我們很難過耶。」
「對呀,伊西,雖然最後我們誰也沒娶到妳,好歹我們都在帝都一起長大,也算妳沒有血緣的哥哥吧,竟然婚禮後就沒消沒息的。」詹姆拍拍伊西的肩膀說著,「還是露比這個財府千金面子大,要不然我們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妳了。」
莉亞看姊姊沒接話,只是面帶淺笑,就自己開口了:「嗨,哥哥們!那你們得感謝我,要不是我拖著姊姊一起來,她可真打算就這樣默默離去。」
「小莉亞,妳真懂哥哥們的心。」詹姆笑笑的說。
這時金羊谷少主傑森從旁經過,看到稀客也靠過來:「還以為是我眼花呢,沒想到真的是妳。我的帝都明珠,科斯的伊西小姐。」說著拉了伊西的手,輕吻其手背。
「傑森,你上週才回帝都,還沒有聽說吧。人家現在可是德拉哥侯爵夫人,三個月前的婚禮還是皇帝陛下親自主持的,盛況空前啊!」柏曼糾正他。
傑森驚訝道:「可惡啊,所以我沒有機會了嗎?」瞪大眼睛的表情逗趣,讓眾人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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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聲響起,壽星露比穿著以金銀絲繡花、縫綴各色珠寶的粉紅色華麗禮服,緩緩的從階梯上走下來,接受賓客的祝福與禮物。身為財政大臣的亞雋即使公務繁忙,仍抽空來與女兒開舞,為舞會揭開序幕。
伊西答應了和柏曼跳第一支舞,傑森則首先牽了莉亞步入舞池。詹姆、傑森,以及各家貴公子一個接一個的邀伊西共舞,這看在今日主角眼裡很不是滋味。
「這女人都嫁了還不知檢點!幾個月不見人影,卻特地跑來我的舞會搶我風頭!」露比氣得咬牙切齒。閨密愛咪靈光乍現,給露比出了個主意,就帶了幾個僕人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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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降臨──吼──」不一會,一個女人披頭散髮,裹著窗簾手舞足蹈的在會場亂跑,嘴裡還不斷嚷著,還做出像吼叫,又像要噴火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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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當然知道這是什麼狀況:她母親去世當晚瘋病發作,就是像這樣在舞會上跑跳叫喊。轉身準備離開之際,卻有幾個紈褲子弟擋住伊西的去路:「夫人,時間還早,您都沒跟我們跳舞呢,就想走啊?」其中一個壯漢更是直接抓了伊西的手臂,往瘋女人的方向走去。
「讓我們一起來與龍共舞如何?」
伊西掙扎著,卻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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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曾目睹過那個場面的人,見主人家沒有出面制止都在場邊看戲;不清楚狀況的賓客也沒人出聲,靜觀其變。玩得正開心的彼特和阿珈莉亞發現氣氛不對,正穿越人群正趕過來。一名穿著卡其色輕便獵裝的高挑男子卻已拍掉壯漢的手,隻身擋在惡少與夫人之間。
「你誰啊?敢妨礙本大爺!」遊戲被打斷的人怒吼,也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失禮失禮,我看門開著,裡面又這麼熱鬧,就自己進來找老婆了。」男子燦笑回答,邊撥了撥自己的短金髮。
「笑話,找老婆回家去,官邸的舞會是你可以隨意進來的?」壯漢說著一拳用力揮了過去。
只見金髮男子眼睛眨都沒眨一下,一閃身,從容的用左手握住朝自己臉上招呼的拳頭,再順勢一扭,壯漢已倒地哀嚎。他收起笑臉怒道:「你的髒手抓著我的老婆,我不來行嗎?!」宏亮的聲音在廳堂內迴盪。
賓客聞言,一陣譁然。
露比也認出這人正是御前紅人,德拉哥侯爵。宰相為人謙和,不至於把晚輩在舞會上的玩笑當真。這位侯爵原是一介平民武夫,個性直接,有仇必報,以前就曾一言不合和人當街決鬥。現在要想仗著自己的地位吿御狀,把事鬧大可不得了。露比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端出主人的架子,吆喝侍衛把滋事分子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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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收場,崔斯坦從懷裡取出一支銀簪,當眾大聲的說:「我美麗的妻子,請原諒我這段時間沒能陪在妳身邊,讓妳受苦了。」並將簪子插到伊西頭髮上,然後牽起伊西的手,踏入舞池。
柏曼男爵發覺壽星的尷尬與怒氣,立刻也邀請露比重入舞池。樂聲再度飄揚,舞會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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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們夫妻首次共舞會是這樣的情況。」
「謝謝侯爵大人。」伊西低聲在音樂的掩蓋中說,沒有抬頭,只是平視著崔斯坦胸口的花飾,微弱的閃光就像有小火花在黑暗中跳動。
「保護妳,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崔斯坦說,「而且我還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送給妳。」
看著多年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信物,再次聽到這句久遠以前的承諾,曾經遺失的記憶片段,零零星星的浮現伊西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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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侯爵夫人頭上好像有群星起舞啊!」突然,有人發現伊西的髮間閃耀著異樣光彩,驚呼起來。眾人停下舞步圍觀,連樂手都忘了演奏,會場安靜下來,只剩竊竊私語。
露比眼看伊西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很不是滋味。推開人群走向崔斯坦,笑容滿面的說:「侯爵大人,您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抱歉,我剛從北境回來,也沒搞清楚狀況。」
「今天是我的生日哪。您既然來了,是否也該送我份禮物啊?」
崔斯坦不好意思的說:「原來是這樣啊,生日快樂。但我兩手空空,沒有什麼能送的禮物。」
「這不簡單,我什麼別的都不要,就要那隻髮簪!」露比說著把手伸向伊西,作勢跟她要髮簪。
伊西不想惹事,但手舉到一半就被崔斯坦擋住:「那可不行,我在婚禮上看到伊瑟拉的裝扮,便決定要送我的夫人這『星宇魔珠』。這次北上特地獵一顆回來,這是專屬於她的禮物。妳再想想別的,只要我能力所及的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
「不管,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舞會,您堂堂侯爵來了,卻沒給我份禮物,實在說不過去吧。」露比用撒嬌的口吻威脅著,想讓他們夫妻難堪。
在帝都走跳多年的崔斯坦察覺她的意圖,迅速打量了渾身珠光寶氣的財府千金後,說:「這樣吧,看妳頭上還戴著六年前比武大賽上,我贈予冠軍皇后的紅寶石髮冠。真難為妳還用著這老東西。德拉哥有種工藝特別的金絲頭冠,我回去差人補送一件給妳吧。」說完攬著伊西轉身離開。
露比事前完全沒料到崔斯坦會現身,直覺選了這頂她鍾愛的髮冠。更沒想到這個每場比武獲勝,都選不同女人當冠軍皇后的人竟然還記得這件事。一時被羞得無地自容,轉身就往樓上奔去,留下不知所措的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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