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暖陽冉冉升起,趕走漏夜的寒意。巄嶂大將軍抵達神域已經五天。四人共享鹿肉全餐那夜之後,白天的時間,伊西都請蘭特和羅德離開小別墅,只和巄嶂關在房間裡。
蘭特和羅德偶爾也去打獵,給大家的晚餐加菜,但大部分時候就是遠遠盯著小屋的動靜。儘管對自己沒能幫上忙感到無力,但每晚都看到更有精神、神彩奕奕的伊西,一老一少兩位騎士都備感欣慰。不過若真要說一個誰都看得出來的變化,那肯定是伊西的頭髮。原本科斯家族的黑髮雲鬢,像是褪色般漸漸變成了紅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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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伊西的作息,現在他們都吃早午餐。飯後,不等女主人開口,兩位騎士禮貌的鞠躬離開。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應該是解咒的最後一個階段了吧。」只剩他們二人時,巄嶂對外甥女說。
「我想是吧,這幾天麻煩舅舅了。」伊西滿懷感激的回答。
「都是自家人,不准說這些話!」巄嶂糾正完,話鋒一轉,「長輩們以前就時常稱讚朧雪的魔法運用天賦,說她是家族幾代以來罕見的天才。不過還真沒想到她能把父族、母族,兩家的魔法如此完美而穩定的結合起來,更沒想到的是竟然用在自己女兒身上。」
「母親大人一向追求完美,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是啊。我們結束後再來追憶故人,趕快開始今天的功課吧!」
伊西攤開負氣出城前特地到城堡地下密室取出的《舞尹聖卷》,找到解除「相信魔法」的段落。第一次閱覽完畢,伊西就肯定母親看過這份卷軸,才知道有解除的魔法。難以置信的是,母親當初竟然沒有將聖卷呈交給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命喪龍火的龑安末代國王。如果老國王知曉聖卷中的內容,也許就能應付來襲的巨龍。
據書卷中記載,龑安王族家傳魔法,其實就是深化的「馴服魔法」。神將此法傳授給遠古牧民,讓他們幫忙馴養照顧牲畜動物。《舞尹聖卷》這份女神留給兒子的神之卷軸,則記載了馴服高靈動物的進階魔法,用在人身上就是所謂的「相信魔法」,可以單向或雙向的建立信任,但也適用於飛龍、鳳凰、麒麟、獨角獸等上古靈獸。據傳說,女神特別喜愛龍,因此希望子孫持續照顧她同樣視為家人的龍群。然而,龍群還是在女神回天後不久,紛紛飛往海外秘境。沒有使用的需求致使馴龍魔法失傳,當龍族再臨,無法溝通取的信任,才演變成亡國的悲劇。
如果加諸在身上的只有「相信魔法」,伊西大可照著書卷的指示自行解除。但不知是臨終的錯亂,還是有意為之,伊西嘗試了幾次,也確實解除部分魔法,才發現母親所用魔法並不單純。卷軸中還提到將不同魔法結合使用的多重魔法,而追求完美的母親,人生最後一個施展的魔法也沒有讓人失望,正是最複雜的九重魔法陣,結合龑安的相信魔法,以及巄關的封印術。這兩者都具有束縛與鞏固的特性,只不過一個針對心靈思想層面,另一個著重實體物質層面。兩相交織成繁複而穩固的魔法結構,必須先抽絲剝繭,再個別擊破。
在巄嶂的協助下,伊西還弄明白一件事。人人都以為她因目睹母親自殺而大病數日,康復後不僅外貌因髮色改變而讓許多人認不得,也喪失部分記憶,連性情都變得平靜冷淡。實際上,這些改變也都是由於這個魔法陣,除了在伊西腦海中植入永生難忘的遺言,也一併封鎖了情緒、記憶,甚至抑制了魔力。
現在,這些禁錮都將解除。伊西滿懷希望,準備迎接自由無拘束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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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兩人連日看著房舍不時透出繽紛的光彩,除了為之目眩神迷,其他也無能為力。而今天的光芒特別刺眼,兩人不由得緊張起來,祈禱著不會出什麼差錯。
蘭特實在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急,想找點事讓自己分心,於是開始在草原上徘徊。神域不愧是神的居所,即使已經入冬,還是可以零星找到美麗的小花。蘭特用心挑揀,又拔了一根長草,扎成一束花。扎好花束,捧在胸前,蘭特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緊張,一直擔心:不知道伊西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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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神域所在山谷大約兩天路程,牛背坪上也看到了射向天際的強勁彩色光束。
騎士團抵達後,其實不出三天就解決了雪怪的問題。想著今年才入冬不久就見初雪,之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冷,崔斯為此命人剝了雪怪的皮毛,要做一件大衣給伊西當禮物。殊不知,才搞定了雪怪,東方海面就出現奇怪的黑影。即使崔斯心繫妻子,牛王說什麼都不肯放他們離開,非要騎士團多留幾天,靜觀其變,以防萬一。
空等兩天,黑影的本體終於現身,這下牛王更不願意讓他們走了。鑽出白雲的,是被金龍騎士團趕出德拉哥後就消聲匿跡的巨龍,而且這一次還來了三隻!
牛鈴響遍整座山,通知民眾進山洞避難。不過三頭巨龍進入陸域便往南、往西、往北分頭飛,彷彿是來偵查或尋找什麼,完全沒有攻擊地面牲口或人民的跡象。當西北方的山谷被異彩點亮,不只崔斯,還引起巨龍的注意。牠們集體轉向,朝山谷飛過去。
「會有一個小隊的騎士暫時留下來,但是、我、現在、真的、必須、離開。」崔斯嚴肅的說,怕牛王年邁,耳力不佳,咬字還特別用力。
「侯爵大人是要去龍群聚集的地方?」牛王本來就鬆垮的臉皮因害怕而神情扭曲。
「沒錯,我不是你的牧場看守員,不能只幫你守著牧牛地。」
為了安牛王的心,崔斯讓其親信加瑞率部隊留下,然後火速趕往東谷小溪。那片山谷因為迷霧的關係,幾乎沒有人煙,所以崔斯幾乎可以確定,那道光以及龍的目標,都和伊西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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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間還沒有很晚,但冬陽越來越早下山回家,也讓人往往歸心似箭。
飄逸著晚霞般火紅長髮的女人從屋內出來,她身旁魁武的中年男子也招著手。站在遠處的兩個人影都像是期待已久的孩子,興高采烈的跑回去。
「小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在伊西的要求下,羅德已改回從前的稱呼方式。
蘭特將手中花束舉到伊西面前,說:「恭喜妳,恢復原來的樣貌。」
「謝謝你,蘭特。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送我花呀。」伊西嘴上抱怨,但微笑著收下。
「妳知道是我?」蘭特很驚訝。
「你不也知道我原本的樣子嗎?不敗的蘭斯洛特。」
「我沒有想到妳會記得。」
「這大概是記憶被封印的附加好處吧,現在回想起來,明明是多年前的事,卻像剛發生一樣鮮明。馬車還在帝都時見你,我只隱約想起粉紅玫瑰,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那是蘭特第一次在比武大會上獲勝時送我的花。那之後定期會有人送花來,我猜想也是你吧?」
「我都忘了,妳應該不喜歡花,所以從來沒回我的信。」蘭特懊悔又失望的說。
「我沒有不喜歡,是你都沒有署名啊!」伊西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下換蘭特不解的說:「每次的花都附了寫給妳的信啊!」
「看來不是花店漏了,就是母親大人抽掉了吧。」
事到如今才知曉初戀沒能開花結果的真相,蘭特悔不當初。要是自己有勇氣走進宰相府,親手把花和信交給愛慕的人,一切可能都會不一樣。
「沒有等到回信,所以才會冒險到龑安古堡驅逐巨龍。一切都是為了讓妳對我刮目相看!」
伊西驚訝的眨了眨晶亮有神的眼睛,看著蘭特,期待他繼續解釋。此時,呼呼的風聲大作,一頭金色巨龍現身。接著是全身青綠的第二隻,不一會又有第三隻,亮黑的鱗片中有紅色的線條。三頭龍齊聚在他們頭頂上盤旋。
三位戰士都繃緊神經,劍已出竅,緊握在手,但他們都知道這麼做,其實也無濟於事。巨龍只要張口吐火,輕易就能將他們化作灰燼,也讓此處夷為平地。但巨龍似乎無此打算,至少暫時沒有。牠們的飛行高度逐漸下降,最後停在草原上,就在四個人面前。此時的牠們只須展翅橫掃或一個甩尾,就能讓眼前之人和建物都灰飛煙滅。不過,牠們僅放任炙熱的鼻息吹送到渺小而脆弱的生物臉上,沒有發動攻擊,也沒有做其他動作,彷彿等待著什麼。
緊繃的羅德和蘭特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後方推開他們倆──不是別人,正是伊西要朝著龍靠近。蘭特本能的出手擋住她的去路,卻被巄嶂按下他張開的手臂,給伊西通過。
巨龍察覺到熟悉的魔力,都將頭壓低,想瞧瞧這位女神的傳人。在三龍圍繞的中心,伊西閉上眼睛、高舉雙手,周身閃起金光,耀眼堪比西斜的落日。
「我們何其有幸,能夠見識失傳已久的神之魔法。」巄嶂把手搭在另外兩位男士肩上,才說完,旋風伴隨著草地上金色的光圈而起。
沒有人看過範圍這麼大的魔法陣,竟足以將三頭巨龍都包圍在內。光粒子在魔法陣中央的伊西與龍群間流動,形成一幅絕世奇景,讓觀者都忘了時間,更沒有注意到天已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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