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保護珍貴的事物,除了自己,崔斯只相信曾擊敗自身的蘭特。他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氣宇非凡、文質彬彬,是他們這些傭兵無可比擬的,但他從不嫌棄的跟他們一道出生入死。崔斯能有今日的成就,也都要歸功蘭特的提議,不然他現在應該還是那個在帝都娛樂權貴的武人。眼前的情景卻讓崔斯深感遭受背叛,這些年的兄弟情誼,不過是雲煙泡影。伊西的漠然不屑,蘭特的驚慌失措,一地的滾跳果實,如果只是惡夢,怎麼如此真實?!
「回去吧⋯⋯很久沒回自己領地了吧。」崔斯壓抑著情緒,才勉強擠出這句話。蘭特雖是金龍騎士團員,但有爵位在身,崔斯又不是他的領主,對他沒有生殺之權。而且伊西也正看著,不然兩人決鬥一場,誰生誰死還未可知。
蘭特呆立無語,倒是伊西氣憤的說:「我該感到欣慰嗎?原來你用完即丟的作風不是針對我呢!」
「我才沒有利用誰,尤其是妳。伊西,自從第一次相遇,我畢生的時間都在尋找妳。」
對於崔斯的告白,伊西毫不領情:「哈,找我?分明連長像都不記得。⋯⋯算了,都怪我年幼無知,把魔法信物留在討厭魔法的人身上,自以為是在救人,卻只製造了錯覺。」
「那才不是錯覺,我愛妳!」
「喔?那你說說你愛我的什麼?誠心有愛,會花飾一遺失就翻臉不認人嗎?」
「我⋯⋯」崔斯一時語塞,「我愛妳的善良、愛妳的聰明貼心,而且只要妳在身邊,我就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我也不是故意忘掉妳的模樣,但有一天記憶就突然變得模糊,直到前幾天山谷出現神秘光束,我才全想起來,就像昨天剛發生一樣清晰。」
光束?是我解除魔法的時候嗎?難不成母親大人的封印透過晶燄花也影響了崔斯?──伊西不敢置信,但髮夾本是一對,這並不是不可能。
「跟我回德拉哥好不好,這裡什麼都沒有。讓我照顧妳、補償妳。」崔斯哀求著。
「我曾經相信你真的會陪我度過所有不開心和恐懼,但這世上顯然有許多比我重要的事物。」說起德拉哥讓伊西想起舅舅提醒她回去處理的西塔嬌客,「省下你的憐憫或報恩,我在這過得很好。」
「我也是身不由己。求妳跟我回去,我真的不能沒有妳!」崔斯以為伊西在氣他拋下她去牛背坪的事,無奈的跪在她面前解釋。
「身不由己就別勉強啊!即使皇帝所賜婚約也要陛下許可才能解除,但這無礙我們實質上離婚,從今以後各過各的。」
親耳聽到「離婚」二字,對崔斯簡直是晴天霹靂。不知所措的崔斯態度轉為強硬:「我不同意!我們在諸神面前立誓為夫妻,這輩子妳,科斯的伊瑟拉哪都別想走,妳得跟我回去!」
「喔,現在想起誓言啦?之前忘了請你去看在西塔的『禮物』,看完你應該很快就會忘記我了。」
「禮物?既然是伊西準備的,我們應該一起去看啊,跟我回去吧!」
「不了。等你看完,別連回去帶走屬於我的人和東西都禁止就好,我對他們有責任。」
「所以妳會回去?」
「會,但不是跟你一起。」
崔斯不解此舉的用意,但只要伊西肯回城都是好的進展。遠處,羅德爵士手按著腰際的劍,緊盯著仍還無防備坐在草地上的主人,一副隨時要開戰的模樣。知道伊西身邊有忠心部下保護,崔斯鬆口道:「既然如此,我會先走。妳慢慢來,但務必讓羅德跟著妳。不過十天,要是十天內妳沒有回來,就算驚動帝都,發下海捕,翻遍每寸大地我也要找到妳。」說完,崔斯站了起來,向羅德舉手致意,最後拖著蘭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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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裡,騎士們發現團長不見,眼前又是白霧茫茫,帕瓦和凱商定就地暫停,等霧散,也或許崔斯會先回來。他們沒想到崔斯會和蘭特一起現身,看到兩人從霧中走出來,大家都圍過去。
「我這就回領地去,」一路沉默,蘭特也覺得他們沒什麼話好說,向崔斯一鞠躬,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位貴族騎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所以弟兄也無人敢阻擋,唯有目送他隻身離去的背影。
還在牛背坪的時候,團長和夫人吵架的事就已全員皆知。蘭特沒有跟著團長現身,大家也斷定他是被留在夫人身邊護衛。現在蘭特面無表情的走掉,凡事衝第一的帕瓦開門見山的問:「怎麼沒看到夫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崔斯輕描淡寫的表示伊西氣還沒消,會跟羅德自行回城。
「老大,我說過如果你們夫妻吵架,我會站在夫人那邊。而且夫人這麼生氣,一定是你犯了天大的錯。你先走吧,我在這等著,不然只有羅德一人怎麼能放心?!」
雖然崔斯懷疑伊西會接受此安排,但心想就讓帕瓦自己說服伊西,而多個人護衛他也比較安心。殊不知這一答應,其他人不知是突然想展現騎士精神,還是真心感謝伊西幾個月間有效率的解決他們抱怨已久的伙食和宿舍問題,幾乎全體留下,只有第納丹和凱和崔斯上路,還在途中輪流挖苦他:
「不要誤會,我可不覺得你沒錯,只是覺得女人的事麻煩,懶得留下來等而已。」
「我也不支持你,是身為你哥,我沒臉出現在那,才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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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近午,伊西緩緩步出神域時被小溪邊等候的大陣仗嚇一跳。騎士們見到伊西也大吃一驚。她音容未改,但髮色迥異──原是沈靜的墨黑,如今成了熱情的火紅。除此之外,氣色和表情好像也不太一樣。到底差在哪裡,大家也說不上來。
聽完帕瓦的解釋,她謝過大家,並和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路。
散樹林裡,前一天說要回領地的蘭特其實並未走遠。看到伊西面色紅潤的出來,有羅德相伴又有眾騎士簇擁,但他仍一路尾隨到平安進城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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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到家的崔斯也是成天魂不守舍。蘇桑、梅莉、艾倫聽說夫人很快就會回來都引頸期盼。伊西進門時,兩名侍女飛撲式的擁抱差點把她推倒在地。
「讓妳們擔心了!」伊西抱歉的說。
「夫人沒事就好。」蘇桑抽噎的說,並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這是從科斯寄來的。」
「怎麼不直接給馬卡翁,他還沒回來嗎?」
牛王不知怎麼聽說馬卡翁的出身和能力,堅持崔斯若要走,一定得把他留下。不過巨龍飛走後,加瑞就帶隊撤退,比崔斯還早回到德拉哥。
「少爺是回來了,但這封信署名給您。」
「幫我整理間客房,我待會看。」
「這麼快有客人嗎?」蘇桑狐疑的問。
「從今天起,我會搬到客房住。」
蘇桑從頭到尾見證士兵在臥房翻箱倒櫃,還花了多日整理歸位,論及對這位侯爵的怨怒,她大概僅次於自己的主人,所以沒再多問就去準備。
崔斯沒料到伊西依約歸來,竟還有這麼一招,一時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只有第納丹還肯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你自作孽,誰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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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馬卡翁結束訓練和工作,興高采烈的跑去主臥室找伊西,恰巧遇到搬運最後一批行李的艾倫,才知道堂姊換了地方住。一起來到城堡西側的客房,馬卡翁本想勸合,一進門卻先被伊西的新樣貌驚得目瞪口呆。
「少爺沒見過夫人這個樣子吧?」蘇桑代為詢問。馬卡翁點點頭,下巴還忘了合上。伊西微微一笑,親自解釋後連出身魔法世家的堂弟都嘖嘖稱奇。他們一起拆科斯送來的信才知道,鄰近的科斯公國也看得到巨龍的身影,還造成了民眾恐慌。龑安滅國雖是十多年前的事,但許多人仍印象深刻,喪失親友的痛更是記憶猶新。這麼久沒收到回信,伊西知道阿斯克叔叔肯定憂心忡忡,尤其他們的長子也在德拉哥,於是手書一封,命馬卡翁親自送回去。
「信送到不必急著回來,和家人好好過完年吧。但是,千萬不能讓任何人,尤其叔叔、嬸嬸知道我和侯爵的事。」伊西特別叮嚀囑咐。
馬卡翁明白堂姊的用意,收好信件走出房門,但沒多久又返回。
「姊,外面⋯⋯」
「外面怎麼了?」
「走廊上站了好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
伊西不屑的「哼!」了一聲,說:「我想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你快去吧!」
「可是姊⋯⋯」
「他們奈何不了我的,走吧!」
「知道了。姊,但妳也要保重喔!」
伊西點點頭,送堂弟出房門,順便看走廊上的情況。房門口是羅德和艾倫,但走廊的兩端,還有下樓的樓梯口各有兩個衛兵把守。這下非經過衛兵放行,誰也別想離開這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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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另一頭,崔斯緊張又興奮的端著晚餐走在通往客房的走廊上,想著伊西再怎麼生氣也得吃飯,而且下午廚房送上來的點心也沒有被拒。然而,人到了房門口,兩個侍衛並肩而立,完全不給他通行的空間。
「夫人的餐食有侍女張羅,不用大人費心。」不論崔斯往左往右,老羅德都板著一張臉擋住他的去路。
「我晚餐上桌,看一眼我的夫人,告訴她我愛她就走。」為了讓房內的伊西聽到,崔斯故意提高音量。
換艾倫勸他:「大人,您還是再讓夫人冷靜幾天吧!」
崔斯知道這兩個侍衛只聽主人的話,也不想為難他們,但還是固執的說:「沒見到人我偏不走。」
「真是霸道。艾倫,讓他進來吧!」房中之人失去耐性說,於是艾倫讓路開門。得逞的崔斯嘻皮笑臉走進房間,將托盤放在桌上。但伊西雙手抱胸,背對著他說:「東西送到,你可以走了。」
「但我還沒看著妳的臉說愛妳。」
伊西面無表情的轉身,但目視遠方說:「人你看到了,話我聽到了。倒是蘇桑說你還沒上西塔去。」
崔斯看著越說越生氣的臉,心想今天至少看到人也說到話,於是溫柔的叮嚀:「晚餐一定要吃,別弄壞身體。」離開前出其不意的在伊西前額親了一下,並在她來得及反抗或咒罵前,一溜煙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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