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飄著細雪,地面如同蛋糕上灑了糖粉般,綠草、黃土都覆蓋了薄薄一層粉霧,遠方的高山也白了頭。相對於戶外的寧靜,城堡內卻是嘈雜紛亂的,女僕、傭人、士兵從前一天中午便忙進忙出,所有人不斷翻箱倒櫃、東翻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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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到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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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總動員,在城堡到訓練場沿途各處進行地毯式搜索。目前已經搜出來不知什麼年代遺落的古錢幣,找到不知誰丟失的單只海藍寶石耳環,就是不見侯爵日日配戴的晶燄花飾。
焦慮無力的崔斯坐在書房裡,也一直努力回想,他上一次看到自己貼身的花飾是什麼時候。兩天前,小罌到訓練場找他,並向他借看了一會兒花飾。他們一起回城堡前,崔斯又拿了回來,夾在上衣口袋。之後就是用餐、沐浴、就寢,他沒有再去注意,但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掉在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昨天早上訓練結束,崔斯又下意識的將手伸向胸口,卻只摸到胸膛裡撲通撲通的心跳,花飾不知不覺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且整整一天都遍尋不著。
回歸理性,丟失區區一件飾品確實不值得如此勞師動眾,但不見花飾,崔斯就是止不住心中的忐忑。當年他得到這枚花飾,並且傷勢康復,重新與傭兵團會合,原是想提醒自己莫忘救命之恩,於是日日配戴,久而久之成了一種習慣。崔斯一開始也以為不安的來源只是單純的不習慣,但找不到的時間一長,內心竟開始感到空虛,甚至無助恐慌。
「喝杯薰衣草茶,放鬆心情,也許一會就找到了。」指揮著家僕、侍女的伊西這時端了一壺茶進來。
「謝謝,辛苦妳了。」內心煩躁的崔斯有氣無力的說。看著伊西的臉,大大喝了兩口茶,心情似乎真的有輕鬆一點──雖然他不確定何者的效用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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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崔斯衝出去回應急促的敲門聲,一開門差點撞上大管家。
「烏爾,東西找到了嗎?」
「抱歉大人,還沒有好消息。是有人帶著舊龑安地契前來,說近期才看到我們四年前發的公告,想回鄉定居發展。」
「我沒記錯的話,當初的公告是說三年內可以憑舊地契、房契回來認領逃亡前擁有的財產。如果是一兩年前我們當然不會拒絕,現在早過了期限,而且誰又知道那些文件是真是假。」
「是呀,但那人不斷懇求,希望可以落葉歸根,帶家人回故鄉,非讓我來請求大人。」
如果是平時,崔斯會很願意進行會談,聽聽來人的說法和要求,再討論可行的方案。但是今天,崔斯實在沒有那個心情,於是揮揮手,說:「我現在沒心情接見任何人,你去幫我打發他走吧。」
烏爾曉得主人的脾氣,聽話的轉身,卻被原本沉默的伊西叫住:「烏爾管家,您不知道怎麼分辨龑安契約的真偽?」
「夫人,有些仿造非常逼真難辨,以前就出現過同一塊土地有兩份地契的。大人為了讓大家相信我們會遵守公告的約定,最後從中協調,給了其中一人另一塊地才平息了糾紛。」
「這樣啊,」伊西眉毛輕挑,「反正我在這裡也幫不了忙,帶我去見那個人吧!」
其實崔斯寧可妻子陪著自己,因為只有伊西在身邊,不安的情緒才會稍稍平復。但這位城主夫人已經非常稱職的離開書房,和管家一起出去會客。
喝完伊西稍早端進來的茶,崔斯還是很煩躁──果然還是跟老婆待在一起比較有用。於是崔斯也踏出書房,往城堡一樓,大堂邊的小會客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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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的門關著,但門縫透出火光,他們應該還在裡面。崔斯整理好表情,希望讓人看到一個威嚴和善的城主,而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開房門。然而開門的瞬間,崔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著地契的伊西身上散發著青綠的光芒──魔法的光芒。原本堆在臉上的微笑瞬間垮下,崔斯氣得說不出話。夫妻眼神對上的剎那,伊西立刻接收到崔斯明顯的厭惡、憤怒、嫌棄,甚至可以說是敵意。
求見的訪客還在場,始終看著答應接見他的城主夫人,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直到伊西故作鎮定的說:「先生,您的地契已核實,我會請管家查閱最新的地籍資料,確認這塊地是否可以發還給您使用,或另外分配其他土地給您。」
「謝謝夫人,我們全家人都會感謝您的大恩大德!」那人不斷的鞠躬致謝,烏爾送客出門時,也還不斷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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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長察言觀色的大管家看侯爵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親自送訪客走出城堡。終於,會客室內只剩下伊西,和進門後就一直瞪視著她的崔斯。
「妳不打算解釋嗎?」
「事實就是崔斯看到的那樣,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說我討厭魔法的時候,妳也沒有打算告訴我妳就會魔法嗎?」
「我說了能夠改變什麼嗎?」
崔斯被反問得啞口無言。他們已經在御前完婚才開始認識彼此,這時才知道的確不能改變什麼,但還是惱羞成怒的說:「夫妻就應該誠實以對。」這時烏爾剛好回來,被崔斯抓個正著,問:「你剛剛目睹整個過程,卻一點都意外?」
「大人,剛剛的客人有什麼不對勁嗎?」
「夫人用魔法驗證地契,這可不是常見的作法。」
「原來您說這個呀!龑安是傳說中持有『神之卷軸』的王族之一,身為其後人會魔法很正常啊,夫人日前還和城堡裡所有人員都訂了魔法雇傭契約呢!」烏爾假裝不經意的透露。
「和所有人都訂了魔法契約?!」崔斯怒聽了不可遏,烏爾眼神流露出竊喜。這些伊西都看在眼裡,但大管家也沒說錯,不過契約上的魔法,單純只是為了測謊,並沒有強制執行契約內容的力量。
「妳、妳這個魔女!」這一整天他已經夠煩了,現在崔斯更是失去理智,丟下一句話便悻悻然離去。當晚,他沒有到起居室陪伊西和小罌晚餐,也沒有回主臥房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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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餐時間,崔斯依然沒有現身。小罌直覺他們夫妻一定吵架了,所以也不敢問伊西,飯後自己跑到練習場去。
「阿哥,我知道花飾不見了你心情不好,但你和阿嫂前幾天不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冷戰起來啦?」小罌見到哥哥後開門見山的問。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尋回花飾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現在又發現妻子一直有秘密隱瞞著自己,崔斯除了生氣,還有失望。他以為在一起出訪患難過後,夫妻間有比較親近,現在看來這都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值得慶幸的是,這趟旅程他尋回了失散的妹妹,讓他還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小罌既然問了,崔斯索性詳細的講述昨晚的事發經過,又解釋了自己曾告訴伊西,兒時的「烏鴉滅村事件」使他對厭惡魔法。
「那阿哥討厭我嗎?」小罌耐心的聽完後,直截了當的問。
崔斯一時還沒有聽出箇中關聯,反射性的回答:「妳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麼會討厭妳。」
「但我也會魔法啊!」小罌的話給了崔斯一記當頭棒喝。
「是沒錯⋯⋯但妳至少沒有騙我。」
「如果我不是透過魔法預見,而是自己認出阿哥,又知道阿哥痛恨魔法,我大概也會做同樣的事。」
「可是那女人還對城堡裡所有人都用了魔法,也許連我都被下咒還不知道呢!」崔斯仍在為自己的心情低落找表達不滿的理由。
「阿哥你聽好:魔法能做到很多事,但也是有限制的。神為避免自相殘殺,傳授給人類的魔法其實是並不完整,大多無法對人體直接造成影響和傷害。現在有些魔法可以透過其他介質做到,那是人類自己發展出來的。不過,要對人下咒而不留痕跡非常困難,更何況是短時間內對一大群人。我在你和僕眾身上都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魔力,而且照你轉述管家的說法,阿嫂的魔法感覺是施加在契約上,也不是對人。我相信阿嫂沒有惡意。」這番解釋讓崔斯沉默良久,直到小罌提出另一個問題:「就像管家說的,出身古老貴族家庭的人會魔法的確不稀奇。雖然我們只相處了幾天,但我覺得阿嫂不像是會刻意欺瞞的人。阿哥有明確的問過人家嗎?」
「我是沒有問,但夫妻間不是應該要坦誠相對嗎?」
「明知道你不喜歡了還刻意說,那是存心想離婚吧?!」
聽到「離婚」二字,崔斯內心一震,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脫口而出「離婚」二字也讓小罌想起,她所預見崔斯的未來,並沒有伊西這號人物。儘管知道這麼做對伊西不公平,小罌還是痛下決心要利用這點,至少幫阿哥擺脫將為他帶來苦難的東西。「總之,在魔法這件事上,我想你錯怪阿嫂了。至於花飾,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我好像有在阿嫂的珠寶箱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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